雨,终于落下来了。

    将赵鸾眼角滑落的泪滴稀释、掩盖。

    即便身受重伤,赵鸾也知道现在不是该晕的时候,不过半日便重新苏醒。再度醒来后,他有条不紊地接见心腹臣子,商讨实施下一步计划,近前伺候的张进忠心里都直犯嘀咕,怀疑自己之前所见的那个恍若修罗恶鬼的皇上只是一场梦。

    一个月后,御史大夫跪地呈状,细数当朝丞相王修贤“谋害皇嗣、操控科举、买卖官职、结纳私党、纵子行凶……”等十余条重大罪状。权倾朝野的王丞相落马,王家一夕败落,拔出萝卜带出泥,接连牵扯出众多相关者,王氏党派皆人心惶惶。

    又过一月,沈家被曝通敌卖国、贪墨军饷,勇毅侯沈和光与世子沈承接连下狱,后复又查清沈家乃是遭受异己构陷。沈和光以监管不力及重病缠身为由上交虎符、卸甲归隐。皇上对此深感遗憾,接收虎符与军队后,对沈家大加封赏,奖其独一份的爵位世袭不降封的殊荣。

    朝廷前后动荡半年有余,才渐渐回归正轨,赵鸾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大越国唯一的帝王,之前一直被世家所阻碍的各项利民政策得以顺利施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赵鸾。

    “皇上,承乾宫送膳来了。”张进忠小心翼翼地走到案前,小声提醒。

    赵鸾从奏章中抬起头来,问:“今日是何吃食?”

    张进忠立即垂首答道:“同承乾宫里一样,玉带虾仁、辣子鸡丁、花椒鱼片以及莲藕糯米糕。”

    赵鸾竟挑眉笑了笑:“果真是心心的口味,顿顿离不开肉。”

    张进忠含含糊糊地应是。

    自贵妃殁后第二日起,皇上便下令重新修葺承乾宫,不到三个月便将之恢复原样,包括院子里烧坏的花草树木,以及原先在承乾宫当值的太监宫女。

    宫内照例日日有人扫洒,纤尘不染,小厨房每日炊烟袅袅,贡品赏赐接连不断……

    除了没有了沈贵妃,承乾宫和曾经一模一样。

    赵鸾用完膳,敬事房便照例呈了绿头牌过来,他熟练地翻了首位的那一块,冲张进忠吩咐道:“去承乾宫跑一趟,道朕夜里过去用火锅,让他们提前备好了。还有,朕库里新得的那一匣子东珠你也一并捎过去。”

    “是。”张进忠见惯不怪地躬身退了下去。

    酉时左右,赵鸾准备从养心殿动身往承乾宫去,却见张进忠一脸难色地走进殿内。

    “怎么了?”他甩了下袖子,淡淡问道。

    张进忠觑了觑赵鸾的脸色,如实禀告道:“皇上,乾西宫奴才来报,废后王氏快……不行了,她请求见您一面,道,道是……”

    承乾宫失火三日后,皇后便因谋害皇嗣被废,并打入冷宫。

    赵鸾拧眉,“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不如去慎刑司学学如何说话。”

    张进忠“扑通”跪下,颤颤巍巍道:“她道……有相关沈贵妃之事同您说……”

    赵鸾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默了小半晌才开口道:“摆驾,乾西宫。”

    时值初春,天气稍稍暖和了些,但这暖意和春风显然没有吹到这冷宫中。乾西宫冷冷清清,仿佛一座空殿,充斥着腐败和药物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