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闹腾了一会儿,人欢酒尽,终才散去。
酒气烧人发热,来到后半夜,严蘸月忽然感到口苦舌躁,不想搅醒有余,便顾自摸了外衫匆匆起身,来到桌前,大口饮下冰水,适才解了满身的苦。
这时月色正浓,辉煌地从窗外洒进来,照得书桌前一片亮堂,那幅美中不足的画上如披着一层莹白薄纱,合欢花树像活了过来,被风吹动,轻扭花枝,片片粉白自画中悄然落入凡尘,最终来到了他的脚边。
拾起一看,竟是真花瓣,仔细一闻,是月亮的味道,冰冰的,沁心的香甜。
过了一会儿,身子如坠,他竟感到止不住的头昏目眩。
闭眼,再睁眼,眼前的景色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是到了哪里?他并不知道。
并不知道,却也不害怕,因为熟悉,远处的山岚与近处的石块还有这硕大的花树——他这是入了画中啊。
怪事!
一边心怀奇异,一边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等一回神,他已经绕到了巨石的后面,中秋时所遇见的画主正朝他盈盈微笑。
此刻她已然揭去面纱,露出一张精美的脸庞,可巧,这张脸庞,他曾经见过。
“你究竟是画主,还是那个月下起舞的女子?”
画主并未回答,只道:“你终于来了,我已等你多日。”
“我是醉了吧?”
她道,“对,醉了才好入梦,方能见我。”
说完,她主动坐到了一方盘石上,手心掖着一缕发亮的青丝,有些娇羞的背对着他。
是入了邪,还是进了幻境,他并不知道。
他看四周,看云天,天上虽然飘着懒洋洋的洁白云朵,却没有太阳,高处一点也不刺眼。但在现实的世界,此时明明是夜晚,为何到了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时宇呢?
“你也坐。”她伸出手来,轻轻拉了他一下,还是一样的冰凉,让人毛骨悚然,令他不禁回忆起在枕风亭发生的一切,早已烬灭的那团火气如今又无缘无故地幽幽升腾起来,灼灼在腹中烧着,令人又难堪又难受。
有些煎熬,又有些动摇。
“你快坐呀。”她轻轻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严蘸月,你呢?”
问完即是后悔。
耳边犹能忆起“男非眷属,莫与通名”之警言,生怕这样会有所得罪。
可出人意料的是,画主并无反感,反而极其爽快地回答:“我叫小光,月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