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河上万齐真的就如此跟在了高杉晋助身边,一跟就是一年,风雨无阻。直到有一天,高杉一脸兴致地问他,“呐,万齐,你是不是喜欢我?”
河上万齐望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干涩,“在下……”
“嗯?”
“在下喜欢的,是晋助,而你不是晋助。”
那天高杉第一次丢下万齐一个人走掉,独自一人来到珠算班的教室坐到放学。珠算班没有课,可门还是被打开了,因为天色暗下来又没有拉开窗帘,勉强能看到走进来一团银白色,高杉冷哼一声走上前去,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半晌之后坂田银八摸到开关打开灯,抿一抿出血了的唇,凌乱的卷毛下死鱼眼流过一闪而过的光华,“高杉你属什么的啊?”
高杉盯着坂田银八被自己咬的出血的唇,心情忽然就好多了,“我属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银桑我不知道啊,”坂田银八用手抹了抹嘴唇,走到教室中间坐下来,“吃肉的不只有狼,还有狗呢。”
“可喜欢吃银桑你的只有我高杉晋助一个人呐。”高杉走过去,勾出坂田的脖子眯起唯一露出来的一只眸子,“你说呢?”
“啊啊,真是麻烦的小鬼。”坂田叹了一口气,一双死鱼眼一转对上那只墨绿色的瞳,露出几分不一样的神色,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是啊,只有你一个。”
这孩子是中二病发作了么,典型的缺爱对话啊,这是被压在桌子上时坂田银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初识高杉晋助是在珠算班的第一节课,坂田银八推门而入意料之中看到了不超过十个人影,果然这年头计算器手机上都有谁还会来学珠算,待到第三节课时就只剩下一个人影了。他和坐在教室中间的少年大眼瞪小眼了一分钟后对方笑出声来,“坂田老师,怎么不上课?”
后来想想,也只有那一次这孩子正正经经叫过他一声老师,也是那时他知道高杉就是他班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逃课少年。待到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第一次被少年压在身、下完事之后,他重新扣起自己的衬衣,然后身后的少年扔过来一个问句,“银桑,为什么教珠算?”
他手一顿,回身望着已经穿戴整齐的人,丝毫看不出刚才将他扑到恶狼般的样子。稍微想了想,他发现自己也说不清,身为一个国文老师为什么会教珠算,于是很自然地问了回去,“你又为什么学珠算啊少年?”
高杉眯着眼睛,半晌开口,“不清楚,总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模糊的片段在作祟,但又不是我自己的回忆。呐,银桑,你相信上辈子么?”
坂田慢慢地对上少年认真的目光,移开眼撇撇嘴,“那种事,谁知道呢。”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据说这辈子在一起的人,上辈子肯定没能走到一起有个好结局。若是河上万齐听到了,必定会觉得他一语中的,可这会儿万齐只是默默站在教室外听着里面的呻、吟和喘息渐渐归为沉寂,扶了扶耳机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高杉全名高杉晋助,3年Z班少年一只,个性自由不羁,成功推倒了他的班主任兼珠算老师坂田银八。命运对他很照顾,一直以来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大坎儿。可就在他终于肯正眼看某个跟着自己一年了的某个家伙并准备给他一个机会的时候,那个人居然一句话拒绝了他。
他喜欢晋助,可他说自己不是晋助,高杉气结——这个人是在说绕口令么,那平时一声一声对着自己喊的“晋助”到底又是在叫谁?他一个人在外面逛了三天之后第四天想起去上学的时候发现,一直坐在自己右边的家伙,不见了。久久站在那里的高杉沉默不语,最后抬脚将那副桌椅踹翻,忽然看到从抽屉里飘出一张纸,捡起来白纸上是血红的字,横平竖直,折里藏锋,「鬼兵队」三个字被写的霸气又张扬。
“鬼兵队……”他低低念出声,脑海中响起什么声音,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几个音节。有在喊杀之间恐惧的叫声,有嬉笑间轻柔的诉说,有整齐划一的吼声,还有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着,鬼兵队。
“晋助?”下一秒,相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转身看到那个蓝绿头发戴着一成不变耳机和墨镜的人眉目间淡然无恙,高杉忽然就笑了。
“你这家伙……”他咬下句尾几个字,收起指间的纸条,耸耸肩坐回去不再看那个人,目光向着窗外望去。
河上万齐扶起东倒西歪的桌椅,摆正坐好,一片默然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坂田银八走进来照例开晨会时万齐透过镜片注视着这个穿着粉色衬衣叼着棒棒糖披着不伦不类白大褂的男人,渐渐地就浮现出某个有着相同轮廓的人浑身是血却依旧往前挣扎着跑去的身影,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是晋助和站在晋助身边的他自己,他们一同看着昔日的白夜叉浴血倒下的颓败,然后晋助转身对着他笑的妖媚又凄然,“我们走吧,万齐。”
他们踏着满地的鲜血,身后事幕府的疮痍,倒下的有敌人也有同伴,站着的却只有他们,只有他和晋助。而再一转眸,鲜血和硝烟都散去了,没有天人相隔的鬼兵队总督和白夜叉,只有少年高杉晋助和他的老师坂田银八。河上万齐想起他曾经对白夜叉说过的话,他说“你的世界早已什么都不剩,你只是一个守着空虚的亡魂而已”。
而如今,他才是那个不合时宜的亡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