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十五年,九月廿十二,宁阳县主自皇宫出嫁。
县主嫁衣由尚服局亲制,蜀锦钿钗礼衣,以深青织成为之,文为翚翟之形。素质,五色,以緅为领,用翟为章,苍色织锦束腰,襄绿锦薄纱,纽用青组。发绾冰玉花树十二支,腰系白玉双珮,玄组双大绶。手持雀羽却扇,丹唇饱满,乌发柔亮,露出纤细脖颈白皙如玉,真乃仙人。
戌时,天已漆黑,宫中钟鼓礼乐齐鸣,“吉时到,县主出宫!”
楚玄早已率领卫队在宫门口等候。楚玄骑一匹黑色骏马,身着玄色宽袖礼衣,一双玄色细珠系在发上,直垂胸前。男子目光炯炯,身形俊朗。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他的身上有大漠的风沙和塞北的寒气,这是一种在战场上淬炼出的气势,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生出一股威仪之感。
皇上皇后亲至永安门送别县主仪仗,皇上一直器重苏氏早已是人尽皆知,不过看到皇上为县主准备的嫁妆时,还是会大吃一惊,十里红妆绝不是一句空话。几百件嫁妆箱子源源不断从皇宫中抬出,前面的嫁妆送到了国公府,后面的嫁妆还未抬出宫城,火红的绸布随风飘扬,连成十里。
“末将得皇上娘娘厚爱,今后一生,末将定会珍之爱之敬之,不负皇上与娘娘美意!”楚玄掀袍跪下,抱拳行李。
皇上伸手扶起楚玄,“宁阳既是朕与皇后义女,你便也是我们的孩子。宁阳在宫中伴朕与皇后六年余,今日把她交到你的手上,望你二人和和美美,相敬相守。”
“起轿!”内侍官高声喊礼,阿蝉与楚玄拜别皇上皇后,启程前往骠骑国公府。夜晚迎亲,国公府早已经将这迎亲的一路上都燃起了篝火,篝火明亮,使整个京城如同白昼。
这一路上人山人海,百姓把街道围的水泄不通。阿蝉在京中颇具盛名,她才学冠绝,更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楚玄少年英勇,早已成为了京城百姓心中的战神。百姓们在路边不断高喊着“县主千岁”、“恭喜世子”,齐南风也乐得咧嘴直笑,一路上不断朝街边撒喜糖点心。平日不到一刻钟的路程,今日硬是走了三刻钟才到国公府。
喜仗抵达国公府,楚玄翻身下马,来到喜轿前。他伸出胳膊,在轿前轻唤,“夫人。”阿蝉一手拿却扇,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楚玄臂上缓缓下轿。楚玄牵起她的手,齐南风与沈鸢跟在两人身后,徐徐往国公府正堂走去。
堂上,宁国公与苏昭祺大人、苏夫人早已等候多时,三位长辈坐在高堂之上早已乐得合不拢嘴。自从皇上赐婚,楚玄就派齐南风回到叶城,接来了楚将军。楚将军经过此难,身体已大不如前,不要说领兵打仗,就是多走几步路都会内脏疼痛难忍。
两位新人步入正堂,阿蝉透过羽扇的缝隙看到三个哥哥和嫂嫂们都在堂上,心中一阵欢喜,她一直在宫中,三哥又远在江南,这么多年一家人倒是还没有团圆过几次。
内饰官高喊,“一拜天地!”
楚玄与阿蝉面向皇宫的方向行拜天大礼。
“二拜高堂!”宁国公看着佳儿佳妇,脸上早就笑出了一堆褶子,连带着他身后的楚伯也是乐得眼眯成了一条缝。景氏在一旁喜极而泣,拿着帕子不断的擦着眼泪,掌上明珠幼时就入了宫,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她这个做娘的整日提心吊胆,现在女儿被封为县主,又嫁与了如此郎君,怎么能不叫她高兴呢。
“夫妻对拜!”楚玄与阿蝉相对,他望着眼前却扇遮面的女子,又仿佛看见了七年前的她,少女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与她不相称的成熟与淡然,她就那样立在他的眼前,只那一眼,他便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做“初见便已许平生”。
“礼成!送入新房!”楚玄牵起阿蝉的手朝后院新房走去。男子手掌宽厚温暖,阿蝉心下欢喜,几年来的官场沉浮,尔虞我诈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只有他,只有他能抚平心中的烦闷与伤痛。及笄之年初见,她便知道,楚玄就是她要等的人。以君之姓,冠妾之名,这一生,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楚玄与阿蝉坐在喜榻上,喜娘端来合卺酒,“请世子与县主共饮合卺酒,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两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阿蝉将酒杯正放在喜盘上,楚玄则倒扣过来,取阴阳相合之意。
喜娘接着又拿来一把金剪刀,阿蝉接过剪刀,自楚玄的发梢剪下一缕头发,楚玄也自阿蝉发梢剪下一缕,小心把两人头发用红丝线系在一起,放入锦囊中。
“礼成!”喜娘笑呵呵的说道,“将军,前头高朋满座,您去招呼客人,让县主也歇息下吧。”
楚玄点点头,“也好,阿蝉,我去前面招呼客人,父亲身体不好,怕是一个人应付不来,你好好休息。”说罢起身去了前院。
“县主,吃点东西吧,这一天都没吃饭,怕是饿坏了吧。”沈鸢问道。按理沈鸢身为女官,应留在宫中,但阿蝉出宫前夕,沈鸢亲自去求了皇后,想跟随阿蝉一道。皇后念在她忠心耿耿,晋为八品掌侍,将她作为陪嫁指给了阿蝉,还命内侍省特意留了她的女官官册,以女官之身陪伴阿蝉,也算是皇后给阿蝉的赏赐。
沈鸢服侍着阿蝉简单用了点羹汤,九月末夜晚已经有些凉意,喝点热汤让阿蝉觉得手脚暖和,精神也好了许多。用过饭,阿蝉换下了嫁衣,头上珠环玉翠压得她头晕脑胀,都拆了下来倒是轻快不少。
“阿鸢,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往后几天还要把皇上皇后的赏赐清点入库,还有的忙呢。”阿蝉一身朱红色丝绸里衣坐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