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烛光融融的照着屋子,隔着影影绰绰的床幔,阿蝉面朝里睡得正安稳,身体随着呼吸缓慢的起伏。黑影在暗处静站了一会,确定安全之后,轻轻走到西边的桌案上,径直拿起了阿蝉生产时用来盛参汤的白瓷盅。
黑影拿起瓷盅,对着烛光看了一眼,发现盅底还有一些残存的参汤,于是伸进手指,蘸了一下,放在鼻尖仔细嗅。
突然,房间四周亮起蜡烛,把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床上的“阿蝉”伶俐的翻身下床,掀开床幔,竟然是沈鸢。房门被大力推开,楚玄和齐南风带着一众军士走了进来。
楚玄看着目瞪口呆的黑影,冷笑一声,“陈稳婆,在找什么?”
那黑影竟是给阿蝉接生的陈稳婆,她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呆了,愣了半天才僵硬的挤出个笑容,“国、国公爷,老奴想着还剩了点参汤,一时嘴馋,想过来尝尝鲜,还望国公爷恕罪。”
沈鸢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盅,放在面前的桌案上,“陈稳婆,你要尝的应该是这盅才对!”
两个军士走上前,一人扣住一边肩膀,将陈稳婆按在地上,陈稳婆还在狡辩,“沈大人在说些什么?老奴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就让你仔细回想回想,”沈鸢一脚踩在陈稳婆的手指上,还用力的碾了碾,陈稳婆痛的惨叫一声。沈鸢又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荷包,荷包右下角还绣着一个小小的“陈”字。
“这个荷包,还认得吗?”
陈稳婆看见荷包,脸色大变,神情慌乱起来。
“要我说,你就应该把药粉都放进参汤里,为什么还留一点放在自己的匣子里呢?”沈鸢戏谑的说道,“哦,你是不是怕药力太强,万一国公夫人丧了命,你这个稳婆难辞其咎,会跟着陪葬啊?”
陈稳婆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但还是紧闭双唇不说话。
楚玄气急,“啪”的一掌拍在梨木桌子上,桌子应声四分五裂,东倒西歪。“御医呢?”他沉声问道,御医弓着身子从门外进来,大气不敢喘。
楚玄指了指沈鸢手中的白瓷盅,“劳烦御医看看,这到底是何药?”
御医接过瓷盅,仔细闻了闻,又拿过陈稳婆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点微黄色的粉末来,用舌尖尝了尝说,“启禀国公爷,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普通的软筋散,”御医一顿,接着说道,“这软筋散寻常人服用,只是会手脚无力,浑身瘫软,但若是夫人生产时误饮了软筋散,那便是致命的!夫人若是浑身无力,用不上劲,那……那……”
楚玄浑身弥漫起一股杀气,“但说无妨。”
“那便是一尸两命……”御医声音极小,但还是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楚玄听见“一尸两命”四个字,只觉得后脊发凉,一阵寒意侵入四肢。要不是沈鸢敏感,觉得陈稳婆平日里就神情可疑,设了个局让陈稳婆去端参汤,那现在……他简直不敢想象。
“谁给你的胆子!”他爆喝一声,满屋子的人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陈稳婆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但还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沈鸢冷哼一声,“你以为等你死了,那背后指使你的人还会保你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你在那人眼中,也无非就是一颗随意抛弃的棋子罢了。倒是你现如今已经暴露,就算幕后之人放过你那双儿女,但你觉得国公爷还会放过他们吗?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这句话一说完,陈稳婆浑身一震,怔在原地。
自从司药司的医女和稳婆到了广州之后,沈鸢放心不下,时常跟她们闲聊,早已将这几人的家底摸了个干净。对于陈稳婆来说,她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一双儿女,尤其是她的儿子,今年已经快要弱冠,正在书院读书,明年就要参加科举,据说颇有些学识。
屋里良久没有人说话,安静的令人胆寒。
陈稳婆心里挣扎一番,咬着牙磕了个头,“我说,我都说,求国公爷护我一双儿女,他们不知道此事,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