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如此安静？娘娘不在宫里？”沈鸢问道面前的宫女。
“回大人的话,娘娘在内殿呢，”小宫女福了福身，“二公主现如今搬到公主院去了,宫中自然就静了许多。这几日娘娘整日的睡不着觉,翊安姑姑特意吩咐下来，要奴婢们都轻着点，不能扰了娘娘的清净。”
说话间，翊安从殿内迎了出来,快步下了台阶,“给国公夫人请安,见过沈大人。”翊安约摸着三十多岁，看起来面庞恬静,一身素蓝色掌事宫装。她是跟着贤妃一同从伊府入宫的侍女,贤妃封妃后就给她提了九品女史，同时也是万春宫的掌事姑姑。之前二公主住在万春宫,日常起居皆是由翊安贴身照料,故而阿蝉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娘娘精神如何？”阿蝉跟着翊安拾级而上往正殿走去，台阶上还有不少残冰，沈鸢和翊安一人一边稳稳的扶着她。
“回夫人的话,娘娘这几日吃不下也睡不着,日日哭夜夜哭，奴婢也是急得没办法了。幸而夫人今日到访,劳烦夫人一会好好开解娘娘。”翊安的嗓音也有些沙哑。
“这是自然,”阿蝉点点头,“我知道伊府遭此大难，姑姑想必是也不好受，可您掌管着万春宫上下,如今娘娘伤怀无暇顾及其他，姑姑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我听说二公主如今住在公主院，公主刚刚丧了生母，娘娘这边也顾不上她，还得姑姑多操心些，切莫让有心人从中作梗，与娘娘生分了才是。”阿蝉顿了顿，继续说道。
翊安面色一肃，心下惊了几分。伊府遭难，于贤妃而言就如同天塌地陷一般，翊安是伊府的家生奴婢，这次她的老父也遭了难，自然是悲痛万分，又要强打起精神来宽慰贤妃，其他事情根本来不及想。岭南噩耗传来后，二公主就以贤妃需要静养为由，自己请旨搬去公主院住，当时翊安焦头烂额，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如今经阿蝉一番话点拨，才觉得有些不对头。
二公主年幼时就到了万春宫，如今生母也去了，身边并无亲厚之人，怎么会突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出了万春宫，倒像是掐准了时间，特意与贤妃划清关系般。
圣上子嗣不丰，贤妃是个娴静的性子，做不来邀宠之事，多年来也一直无所出，如今能有个公主傍身已经是极为不易之事，更何况二公主还是圣上最宠爱的幺女。当初圣上命贤妃抚养二公主时就让后宫中一众嫔妃都多少有些眼红，只不过皇后膝下有太子，三妃中贤妃家世最为显赫，伴驾时间也最久。另外德妃有女，如妃又是个爱闹腾的，没什么养孩子的心思，二公主交给贤妃抚养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故而翊安一直未打紧心思。
她这几年亲自照料公主起居，知道公主自小就爱玩闹，并不是个沉稳的性子，而且如今还不满十岁，要说这是公主自己的主意，翊安是万万不信的。
想到这里，翊安感激的对着阿蝉又福了福身，“夫人说的奴婢都记下了，这就将公主身边伺候的都捋一遍。”
阿蝉点点头，转身对着殿内启声请安，“臣妇向贤妃娘娘请安。”
殿内响起贤妃蔫蔫的声音，“进来吧。”
翊安给阿蝉打起帘子，只见殿内莹莹点着几盏烛火，香炉里燃着安神凝气的香。贤妃没有戴孝，只着一身素梨色绸衣歪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双目通红，也没梳发髻，将两侧青丝用银簪松松绾在脑后。
在宫中除了皇上驾崩，太后、皇后、皇子以及未出嫁的公主薨逝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在宫中穿孝，即便是宫妃的生身父母去世也不可。入宫为妃，主子便只有皇上一家人，后宫嫔妃看起来锦衣玉食，花团锦簇，可终究只是皇帝的妾，只是一群专门为皇家绵延子嗣的奴婢而已，个中心酸又有谁知呢。
沈鸢伸手将阿蝉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搭在臂弯中，和阿蝉一起给贤妃见礼。贤妃没什么精神，略略抬抬手，拍了拍身侧榻上的空闲处，“来，快坐下。”又抬起头对翊安说道，“你带沈典侍去侧殿休息会，本宫跟夫人说会话。”
翊安点点头，先把香炉给灭了，轻轻笑道，“国公夫人有身子，怕是闻不得这香气，奴婢先给灭了。”贤妃点点头，阿蝉回道，“姑姑有心了。”翊安福福身，请着沈鸢往侧殿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贤妃拉住阿蝉的手，还未起唇，眼泪已经簌簌的掉了下来。“娘娘，莫哭了，老夫人在天之灵定会忧心您的。”阿蝉从袖中拿出软绵帕子，给贤妃拭泪，“您要打起精神来，这伊府上下，可全都仰仗着您啊。”
贤妃点点头，“你刚刚在殿外跟翊安说的本宫都听到了，”贤妃止住了哭，只是目光还怔怔的，“此事是本宫大意了，如今细想来，倒是诡异的很。”
阿蝉低声问道，“娘娘想到了什么？”
贤妃坐直了身子，朝阿蝉侧了侧，“在后宫中，本宫虽不爱斗来斗去，也厌烦那些伎俩，但却也入宫多年，早已见过各种明争暗斗的龌龊手段。本宫一直置身事外，又自持沉稳，一直将这些事看的清楚。只是今年以来，先是让柳氏惹得心烦意乱，又是灭门之痛，”贤妃说到这顿了顿，又差点落下泪来，忙摒了摒气息，将那股心酸忍了下去，继续说道，“本宫实在自顾不暇，刚才听了你一番话，本宫才觉出来，这些事情连串起来想，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阿蝉心下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贤妃点点头，眼光忽然变得锋利起来，“宫内宫外一齐朝我伊府动手，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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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和贤妃叙话一阵，眼看着时候不早，阿蝉起身告辞，朝皇后的两仪宫去。进了东侧殿，侍女打起棉帘，德妃、如妃也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