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十六年,冬月十五,宁国公府率西山大营,迁往广州府。因着阿蝉身怀有孕,特意请旨由沈鸢和齐南风率府中亲卫单独慢行,圣上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还特意赐了一位精通妇产的御医和一位稳婆随行。
楚伯年纪大了,阿蝉没让他跟着奔波,将他留在京都的国公府里,还拨了十来个小厮照看着。临别时楚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一定会好好看着国公府,等他们回来。
南风在府中亲卫中挑了一个和楚玄身形极为相像的侍卫,让他穿着楚玄的衣服带着西山大营一路走官道朝广州去了。
原本从京都到广州府若是走官道住官驿的话,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阿蝉一行人没走官道,因着这个冬天时常下雪,路上湿滑,坐马车有些危险。他们一行直接从京都坐船,走运河前往广州。坐船时也没选官船,因为官船毕竟不如私船条件舒适,而且若是坐官船,那每到一处港口经停,必定会有当地官员递帖拜见,阿蝉身子不爽利,这种事当然是能少就少。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就是天气实在寒冷,甲板更是去都去不得,站一会就冻得手脸都木木的,毫无知觉,所以一行人就一直窝在客舱里。南风选了艘最豪华的船,如此寒冬船上也暖意融融,今年寒灾,到处都缺衣少食,这船上竟每日还有不重样的新鲜瓜果,虽说路途遥远,但也惬意。
倒不是阿蝉奢靡无度,挥金如土,只是南风一再强调,他担心若是被那幕后之人发现西山大营中的“楚玄”是人假冒的,那必定会掉过头来对阿蝉下手。这次启程岭南,又正好赶上春节,归家的人不少,特别是水路上,基本船船都是满客,唯独这艘船要价太过高昂,所以并没有多少人乘坐,护卫起来要更妥当一些。听了南风所言,为了腹中的孩子,阿蝉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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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十七年,正月。
阿蝉一行人已经上船一月有余,除夕前,船上虽然客人少,但也有寥寥几位。一到了除夕,船上的客人走了个干净,如今这船上竟只剩了阿蝉一行人。
南风是个爱热闹的,这么久在船上早就和船老大还有船上的小厮、水手、厨子打成一片,整日在船上呼朋唤友,还拉着府里的亲卫一起玩闹。沈鸢说过他几次,夫人不爱热闹,需要静养,要他收敛些,而且夫人的护卫不可放松警惕。
可阿蝉知道后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没事”,船上太过冷清,有了南风这样爱闹腾的人,船上的日子过得才快些,何况这船上也没有旁人,船老大和其他船员的身份上船前也一一都核查过,没有什么问题,护卫也无需那么紧绷着情绪。
有了阿蝉的金口玉言,齐南风更是玩得欢脱了起来,沈鸢也拿他没辙。
这日,船刚补给完,离了一处小港口,主仆俩靠在书房的窗户边看着远处的街景闲聊,沈鸢给阿蝉敲着腿。阿蝉怀孕已有六个月,长时间坐船让她的腿有些浮肿。南风一路小跑进了门,“给夫人请安!给娘子请安!”
“就你贫!”沈鸢白了他一眼,“也就是夫人好脾气,要是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嘴上虽这样说着,嘴角早就翘了起来,满面的幸福是藏也藏不住。
阿蝉看着小两口这打情骂俏的样子,倒也不戳破,“怎么了南风?这么风风火火的。”
“回夫人,刚才从那港口上来一个女子,只身一人,戴着个帷帽,看不清长相。我听她说也要去广州,船老大就跟她报了价,那女子竟一下都未曾迟疑,直接便付了金子,但我只看那女子衣着却也普通的很啊。”南风说道。
如今新年还未过完,一个女子独身行走已是十分少见。再加上这船收价不菲,那女子竟也能付得起这么一大笔船费,还打扮的如此低调,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这边阿蝉还未开口,沈鸢先站起身快步走到齐南风身边,一只手揪起了他的耳朵,“上来个女子你怎么这么兴奋?啊?”
“哎呦呦呦,夫人救我!”南风疼的龇牙咧嘴。
“好啦阿鸢,”阿蝉收到南风的求救信号,开口说道,“这女子确实不同寻常,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你们吩咐下去,这几日多留意那女子的动静,加强护卫。”
听到阿蝉这样说,沈鸢这才放下手,“饶你一次,若是再这么盯着别的女子不放,小心我可对你不客气!”
那女子上船几日一直呆在二楼的客房里不曾出门,安静的好像船上没有这个人一样,齐南风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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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船到了广州府的内河港口,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阿蝉从京都来,自然是觉得广州府的冬天温暖宜人,可对于四季如夏的广州府百姓来说,这个冬天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寒冬。
下船时,阿蝉才见到了那位安静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