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蓉呐呐不语,半饷才道:“说来惭愧,我家中请的夫子评价我的诗词时常用矫揉造作,无病呻吟这八个字。”
许涉闻言,有些怒道:“你那夫子姓甚名谁?竟敢如此误人子弟。”能写出这般灵气逼人诗词的学生,不珍惜且不说,居然还肆意打击。真真是毫无师德可言。
“先生息怒,夫子教我读书习字,尽心尽责。只是他生性严谨,不喜风月。尤其厌恶那些辞藻绚烂豪放,内容不求实际的诗词歌赋。”她话语一顿,略显羞赧道,“小子不才,年轻不经事,酷爱写些伤春悲秋,春花秋月之作。每每遭致先生痛斥,实乃我明知故犯,罪有应得。”
她先生兢兢业业教了她6年,一盆子污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她不禁在心中默念,先生勿怪,先生勿怪。
“怎可以个人喜好来束缚学生,你家先生思想实在太过狭隘,冥顽不灵。”许涉眉峰紧皱,满脸都是不赞同。
“几句歪诗能得先生一句赞,是我莫大荣幸。夫子的些许微词我不会放在心上。”说完,她弯腰躬身一礼拜谢。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许涉抚须赞道,“你的诗作灵气逼人,潜心磨炼一番,假以时日,才名定然远播。”
闻言,薛蓉神色微暗,语气微哽:“不满先生,离家之时,我与夫子有言在先,待我归家之后,再不花时间精力在这些风花雪月之上,一心只读圣贤书。”
“胡闹,真真是胡闹,你那夫子是哪来的山野村夫,敝帚自珍,心胸狭隘之辈,怎堪为师。”
听闻此言,许涉气得胡子乱窜,面色黑沉。读书乃为明理,一心科举,实在功利。
他一摆手,制止了薛蓉的未尽之言,从袖中取出一物,塞进她手中,“我名许涉,松山书院诗赋博士之一。此乃我的推荐牌。凭此牌,前往书院,过山长面试即可入学。去与不去,抉择在你。”
话毕,头也不回地出了茅厕。
筹谋良久之物到手,心喜之余,愧疚满满。再次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她打听到这位许博士出自大族,却是姨娘所出。求学经历异常艰难,所以非常爱才惜才。生性耿直,为人又磊落,敢说敢做。
将激将之法用在了这么一位良善的长者身上,谁能不愧疚。
察觉到她的情绪,小仪立刻冒头:“一切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善意的谎言值得原谅。”
呕,好伟大的目标啊!
参加完章悦回门礼的第二天,薛蓉便以为家人祈福的名义出了章府,前往青云庵礼佛。
章家人并未起疑,往年薛蓉也有去青云庵小住过几回。
送别章二太太等护行之人,将嬷嬷和小瓶儿留在庵内,她贴上胡子,画粗了眉毛,又将面部线条描得刚硬了几分,换了一身寻常士子常穿碧青色的圆领长袍,装扮一番,匆匆雇了一辆马车,驶向松山书院。
凭着那块牌子,一路畅通,直达山长所在的办公之处。
见了案前的清瘦老者,薛蓉俯身行礼:“小子名薛,单字容,从容不迫之容。京城人士,有幸得贵书院博士赏识,特来参加入学试。”
接下来的五问五答,让薛蓉手心里时时捏着一把汗。问题一点不刁钻,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综合能力,学问、见识、见解、逻辑思维缺一不可。
她这么些年的苦读也没有白费,待她全部作答完毕,只见老者微微颔首,喊来一位身着白色学士服的青年:“这是青书,你且随他去办理入学事宜。”
薛蓉行礼与青书一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