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电大院里,从都市频道到主楼拐角处的那棵大樟树,依旧冠盖如荫,郁郁葱葱,转过那个路口,路北岑有种刚来都市频道报道时的既视感。
只不过那时和现在,走的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方向,而在今天以後,路北岑和这座大院儿,就再也没有了关系,如果非要说有,也只剩下满满的回忆了吧。
路北岑拿着频道领导已经签字的手续,到人事处办理最後的环节。她深深x1了口气,说没有感情,完全没有不舍,那是假的。只是她也没想到,本来以为最难说服的人,居然最痛快地给她签了字,还帮她找马总签字了。
只是路北岑并不知道,汤总把这张他让岳长虹签过字,然後自己签字同意的辞职报告拿到马总面前时,两个人险些吵了起来。
马总看到那个辞职报告,从短暂的惊讶中抬起头,就直直看向汤总,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这个岳长虹到底是g什麽吃的,手底下的人接二连三辞职,她这个制片人还能不能g,不能g趁早自己早点挪位子,别等着真成了光杆司令,正好把节目停了……”
汤总最听不得的事情就是张口闭口停节目,一个王牌节目是要经过多少人的努力才能竖起来的,更何况无论是上马还是停播,都得经过多少次会议论证,在没有新的好节目代替的情况下,谁敢轻言随随便便一个节目的生Si?
更何况,那还是汤总的心血啊!
“马总,我觉得照这样下去,除了我们这些快退休的老帮菜,很可能不久之後,你也一样会成为光杆司令,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在你眼里,节目办不办的都无所谓,你只要有个位子当跳板就好。”
汤总眼里冰冷,目光如同一把刀一般,直视着眼前b他小了一轮的新总监。
马总的脸sE立即变得非常难看,他来了这几个月,先是以杨总的事来压迫汤总和祁总,慢慢觉得自己站稳了脚跟,树立了权威,正当他自我感觉良好,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汤总这个老资格副总却突然发难了。
而且汤总这话就是直接戳马总的肺管子,意思很明确,这些人因为什麽辞职的,你心里没点b数吗?甩锅能有这麽容易?跟谁在这儿装明白呢?
“老汤,你这话是怎麽说的,平时我敬重你年纪大,从来都是礼让三分……”马总话说得稍微客气,可牙关却咬得紧紧的,本来还算斯文的面孔越发显得有点狰狞。
汤总看着马总,突然冷笑了出来:“我谢谢你,如果马总能想出遏制频道人才流失的好办法,对我礼让不礼让的,都没什麽大关系,马总虽然以前不是做我没这行的,但是这几个月也应该弄明白了,电视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完成的工作,留不住人才,尤其是今年,骨g编导一走一大片,以前这种现象可没有过。”
“汤总这话就言重了吧,据我所知,电视台的人才流动,一直都是正常现象,前阵子新人进频道的时候,我还问过周主任,他说今年辞职的人数和往年也差不多。”马总眯着眼看向汤总。
“那估计周主任没告诉过你,走的都是些什麽人吧?要不我去周主任那里拿份名单来,一一给你讲讲,哪些是以一当十的人才?我们这样的业务单位,光看数量没有任何意义,培养一个好编导,好摄像,需要多少时间和JiNg力成本,马总可能是不知道的。”
马总腾地站起来,音量也拔高了一些:“老汤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懂业务,不也就一辈子在这副处的窝儿上趴着,人事归我分管,轮不上你指手画脚。”
汤总有些好笑地看着脸sE涨红的马总,闲闲点着桌子上那张纸:“对,人事归你管,所以,每个走掉的人,都要找你签字,一个部门的领导能起什麽作用,签吧,人家怀孕了,要安胎,多完美的理由!”
“你……好,我签,想走的留不住,再是人才,人在心不在就没用,我就看看离了这些人,频道会不会倒闭!”马总拿起笔,刷刷刷就签下了同意两个字,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大概是因为激动,竟然力透纸背。
汤总拿起那张纸,什麽也没说,就转身出了马总办公室,直到把那张纸递到路北岑手里,才说了第一句话:“以後,不要闲着,你一身才华,别浪费了!”
眼前这位,是真正手把手教会自己怎麽做电视的人啊,那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长中,他就像个宽厚的父亲一样,始终伸出双臂,在孩子踉跄学步时,给予最坚实的守护。
路北岑看着汤总已经斑白的两鬓,用力要紧嘴唇,才算是没有掉眼泪。
汤总明显很不喜欢面对这种场景,闭着眼挥了挥手:“走吧,尽快去人事处把手续办了,省得夜长梦多,现在台里环境不好,勉强留下,也没什麽大意思,你们还年轻,路还长得很!”
人事处里,工作人员可能见多了辞职的人,看见路北岑的名字,也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後抬头看了看她,便开始走流程,让她上交台里的停车卡、记者证、门卡等等一系列证件,然後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突然又让路北岑等一下,自己拿了那张纸,出去了。
片刻之後,那位工作人员又回来,告诉路北岑,吴处长让她过去一趟。
路北岑敲开吴处长办公室的门,见他笑眯眯看向自己,连忙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