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收获一箩筐嘲讽,巴基离开时最初想问的都没问出个答案来,原本不想知道的倒是有了更多线索。
好吧,他承认他对奥莉安德的了解可能有限。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就很有限,之前同居的模式也奇奇怪怪的,哪怕是薛定谔一般交往了的现在,他们也绝没有走在正常伴侣的相处路线上。但巴基依旧认为他对奥莉安德的认知足够支撑起他的情感,所以在看到尤因·基斯摆出居高临下的怜悯姿态时,巴基的确有被嘲讽到。
等到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思考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奥莉安德到底有什么地方特殊到了让人那么惦记。如果不是她的才能和掌握的药剂配方,能是什么?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她奇妙的体质,但奥莉安德自己都说那是基因遗传病,她没必要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隐瞒。
她的人生没那么复杂,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一战期间在德国没落贵族家庭出生的高智商低底线科学家,和九头蛇互相利用七年后遭遇不测被迫冰封自己六十多年,三年前醒来后继续从事之前研究的非正常学者。
倒不是说奥莉安德除了脑子好就一无是处,应该说光凭她的才智她被哪个势力奉为上宾都是合理的。主要是巴基觉得尤因没有在扯谎,他不至于轻相尤因,但尤因没理由装模作样。绕了一圈,问题又绕回原点去了。
“尤因为什么对我特别?你之前就问过,我也告诉过你——恩情。”实验中的奥莉安德头也不抬,随意回道,“你对尤因的敌意很大啊,是在吃醋吗?”
“没有。我搞不清基斯对你的情感,但不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只要你没有心思,他就不配让我忌惮。”巴基这会儿倒是很有底气,“你都不奇怪吗,他一个财阀主人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来帮你?我觉得这已经超出恩情的范畴。而且……他和你说话的时候,简直像是你的管家执事,姿态放得太低了。”
很难说她不是在敷衍:“你没必要想太多,也不用怀疑尤因、凯思林和我的感情。”
巴基看她醉心研究的样子就不再多说什么。
许久之后奥莉安德将试管放入离心机,等待机器运作时她抬头看到男人默不作声地凝视她,莫名心头一软,’啧’了一声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她果然吃软不吃硬。巴基想着,开口:“是,你什么都没做,是我想看着你而已。”
这个男人突然变得好会说话啊!奥莉安德惊叹。反正暂时也没事做,她考虑了一下就走到巴基身边坐下,决定给他解惑:“……我知道你不放心尤因,非得问个明白,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你对精神依赖性和依存症了解多少?”
“毒品可以引起精神依赖和躯体依赖,烟草类的软毒品只会引起精神依赖,依存症就是极度依赖某种事物吧。”巴基说了些基础概念。在早前试图自救的时候,他对精神病症领域有过粗浅的学习。
奥莉安德:“那你也该知道在遭受巨大惊吓或是罕见事端的情况下,人们的精神状态很容易出问题。尤因和凯思林的情况,算是精神依赖和依存症的结合。三年前的那场地震引起的海难中,他们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在地震中心和外界失去联系、融合尖端科技却仍然被海啸掀翻的游轮、死亡的水手大副……直面大自然的凶恶,人类轻易就能领悟自身的渺小。对衣食无忧的他们而言,深陷灾害的冲击只会更大。”
“我被地震从沉眠中唤醒时并没有彻底恢复意识,支撑我行动的是求生的本能。等到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孤岛的浅滩,身边就是尤因和凯思林。尤因勉强还能说话,告诉我是我救了他们兄妹。而凯思林已经重伤濒死,但抱住我的手却半点不松。我当时看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身体早就崩溃的她还能有一息尚存,只能感叹生命的顽强。”
奥莉安德顿了顿,眼前浮现出当年的情景——伏在岸边右臂右腿尽断、头破血流的红发男子和十几处骨折、体温被腥咸海水侵蚀得冰冷的小姑娘。他们能活下来,说是神迹都不为过。
“好在我们没等太久,基斯集团的救援来得很及时。之后就是持续了数月的治疗,不只是他们,还有我。期间凯思林和尤因对我都很依赖,是超出了正常范畴的、称得上是依存症的依赖。我认为病因是他们在无比的恐惧中遇到了我,受到刺激加上被我搭救后不可不免地对我产生了过量的好感和感激。”
巴基:“……看起来他们现在病也没好。”
奥莉安德纠正道:“已经比最初改变了很多,至少凯思林能接受我不会一直在她身边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她完全离不开我,恨不得把自己绑在我身上。尤因稍微好一点,但他一天里也有半天在我身边就是了。”
巴基大概能理解。人的精神本就神奇,谁也不知道会因什么事而产生什么巨变。遭遇灾难后对救命恩人产生移情和依赖是正常的,在那种情况下奥莉安德的出现给他们留下精神烙印也不稀奇。
“所以你有帮助他们治病?”他问。
“如果他们时刻离不开我,会对我有所妨碍的。我缺的是资金和时间,只要给我提供足够的金钱和场地,放我一个人生活研究效率才高。”奥莉安德的回答相当功利,“虽然精神病很难治愈,但我恰好是这方面的专家,让他们有所好转不难。”
巴基:“他们没有痊愈,是因为——”
“无论有没有那个能力,我都没有道理让他们痊愈。”奥莉安德轻轻弯起嘴角,“他们对我留有一定程度的精神依赖不是坏事,至少能让我安心不少。”
果然如此。她是故意不让基斯兄妹摆脱对她的依恋,借此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他们的行动。她怕不是还算好了尤因的病情,确保他处于无法离开她又不至于过度依赖她的状态中。奥莉安德的确不是盲目信赖,而是对局势的掌控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