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拿破仑的战斗陈述,我默默无语。
我当然知道,整个军团上上下下已经被这次失败的军事行动,而被受打击,军官与士兵的陈情书像雪片一般飞到我的桌上,信件的内容大同小意,基本上都是谴责多普将军临阵脱逃,致将士的死活不顾,导致攻击彻底失败,强烈要求我这个全权特派员,以国民公会的名义撤换他,以此重新振奋军团的士气。同时,在我抽屉里还有一份多普提交的战场汇报,里面的内容与上述信件所描述的事实大相径庭,说什么自己英明的决断才没有断送整个军团的命运,那些愚蠢的军官与士兵不听指挥号令,自发的攻击造成了严重损失,希望特派员允许他对其中的败类加以严惩,云云。
即使没有书本的教导,也不用头脑分析,我的屁股也能判断出哪个说的是实情,哪个在蒙骗特派员。如果从局势需要与士兵们呼声出发,义愤填膺的我应该毫不犹豫将那个大夫赶出土伦方面军,而不等来自巴黎的命令。但我不能这样去做,我明白这位将军的能量有多大。这位来自萨瓦地区的大夫可是雅各宾党人的重量级人物,他在国民公会以及两个委员会的影响,是我所望尘莫及的。一个不小心,连我也被送上断头台。
是的,我不能冲动,先慢慢来,稳定压倒一切。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同时,脑中已被愤懑情绪完全占据的炮兵少校,见我仍不开口表态,最后说道:
“就在今天上午,在我来博瑟之前,因为军团上下充满了对大夫将军的怨恨,多普已经派他的亲信在谷特多尔营、勃贡第团,还有我的炮兵纵队里抓了不少士兵和军官,移交军事法庭,并宣称要在明天要对他们进行枪决,”拿破仑悲壮的表情,坚定着他的信念,“现在,军团的前线士兵与军官们都要盼望着特派员的到来,希望你能出面解决,否则,将士们会自己发动一场革命,解救他们的战友。特派员将军,你既然已经挽救过一次军团危机,为了最后的胜利,为了三色旗永远飘扬,你应该再来一次,因为整个军团的命运都取决你的态度。”
听到眼前少校的这番话,我的头一下子蒙了,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脑袋里嗡成一团。妈的,书上可没有说有这类事情在我的军团发生啊。该死的屠夫,居然在这个时候下屠杀令,你就不怕激起兵变吗?的确,正如拿破仑所说的,当前能挽救局势的,只有我一个。按照国民公会给我的办事程序,要撤消一位前线总指挥官,必须上报公安委员会批准方可执行,但我这么多时间吗?不,我不能再迟疑了,晚了,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我终于抛弃了刚才为自己确定的准则,向着有些灰心丧气的拿破仑说道;“好的,我同意你和你的战友的正义请求,我们会连夜赶到大本营。”
听到我话,少校马上振奋起来,从一头即将垂死的病马立刻转变为斗志昂扬的公牛,眼中凝聚了充满崇敬的目光。
“少校你去通知我的护卫营营长夏德少校,以我的名义要他叫醒所有士兵,并为我准备一辆马车,”我看了看表,继续说道,“现在是凌晨2:15,给他25分钟时间准备,2:40护卫营全体准时出发,马不停踢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到奥利乌尔。另外,柯赛特,你立刻去收拾一下行李,帮我将军服换上,并把我所有的药拿来,全部加热,我在马车上会完成医生的交代。”
….
护卫营护送的马车上,在柯赛特埋怨的话语中,我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汤药,苦涩的药汁让我难以入眠,其实我也根本没有任何心情睡觉,我很清楚即将做的一切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结果:撤职,上革命法庭,还是送断头台,我都不在乎了。在跳蚤山头,已经失去了很多勇敢的同伴,现在我不能再坐视另一批士兵无端送命。
5个小时后,一路颠簸的马车终于把我送到了目的地,土伦军团的大本营。
“站住,前面是什么人,报出你的番号、军衔与口令,不然我们就开枪了。”一阵吼声把我从迷糊中惊醒。
“缪拉少尉,我是拿破仑炮兵少校,我没有接到今天的口令。但这位是夏德少校,国民公会驻土伦方面军全权特派员的护卫长,后面的特派员将军的车队。请允许放行。”拿破仑解释道。
“缪拉,很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我心里嘀咕着但没说出来。
当自己掀车窗,才发现今天早上的雾气非常大,能见度只有很低。难怪军营的值班军官要求车队通报口令。
很快的,缪拉少尉确认了来人身份,立即放行。当我的马车从营区大门驶过时,我看到了那位值班军官,身穿少尉军服的高个子正精神抖擞地向我敬礼。是他,拿破仑的妹夫兼最亲密战友,未来第一帝国的缪拉元帅,我记起来了。
进入军营,身穿崭新将军制服的我缓缓地走下马车,因为我胸口的伤口经不起长时间旅行的折腾,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一股热血开始慢慢在绷带里渗透、扩散。此时,听到特派员来到的消息,士兵们纷纷跑到出营帐,兴奋地围了过来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在我的周围欢呼、雀跃,宣泄着自己内心的喜悦与真情。
“欢迎将军到来!”
“向康复的勇士敬礼!”
“波尔坦中士向你致敬,将军!”
“我是意大利军团的托兰中校,将军,谢谢你拯救了我和我的车队,谢谢!”
我强忍着肉体带来的痛苦折磨,左手按着胸口伤处,在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努力的将自己右手抬起,向四周的蜂拥人群挥舞着致意。
“是的,我来对了,将士们需要我的到来,对此,我将决不后悔。”我独自暗念着,激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