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表妹!”赵臻追在她身后喊着,她则从灯火通明的廊上转到园子里去了,那儿黑灯瞎火的,赵臻只能凭着感觉胡乱转。
锦秋只是走着,一直走不敢停,好像她走得快一些,那些谎言、排挤便追不上她。
她曾以为自己每回用饭都中途下桌是因为性子直,自己想什么便做什么不受管教,现下她才明了,她不是性子洒脱,是怕,怕像方才那样,亲眼看着这些所谓亲人,用刀子在她心上划开一个又一个口子。
她倚着一棵桂花树,双手往后环抱着它,手掌触及凹凸不平的树干时微微用力,树干上的凸处便咯得她的手生疼。
夜风习习,吹来两个声音
“唉,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大晚上的还要给大小姐送饭,不是说她今日上桌吃饭了么?”
“红螺那个夜叉要的,啰嗦什么!”
“诶,姐姐,我听翠鸣姐姐说大小姐近来会接管府中事务,也不知是真是假,以后若是她与夫人冲突了,咱们该又听谁的呀?”
“你呀,白在府里这些年,越干越糊涂了!这宋府的女主子是夫人,在夫人手里,谁还能翻了天不成?大小姐再横,过两年不也要嫁出去?”
……
声音又渐渐远去了。
锦秋禁不住冷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天。
大约是下了雨的缘故,夜空中没有月亮星子,漆黑一片,但那又如何?地上自有万家灯火,人间仍是亮堂堂的。
她这便走回灯火通明的廊上往汀兰院去了。
想想她们其实说得不错,要在这府里同李氏斗,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得打起精神来。
锦秋到汀兰院门口时,正看见赵臻打着个灯笼立在那儿,望着院里探出来的几串紫藤出神。
“表哥?”院墙上,一个单薄的影子向另一个影子靠近。
他迎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面上仍挂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和方才一样,但他知道那小半个时辰她都想了些什么,正是知道,所以不问。
“我就是来看看你,夜深了,去睡罢,”赵臻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像幼时哄她去睡觉那样。
“你也回去罢,”锦秋说着,这便走进了院子。
“明日我去漱玉坊挑个寿礼,你同我去罢?”在那扇门关上的刹那,他说。
“好。”
这夜的赵臻辗转难眠,宋运的几句话总在他脑中盘桓不去“锦秋自然是要配顶好的男儿!至少得是个三品官家的公子,不然岂不是下嫁了么?”
他配不上她,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年才没有向她吐露过一句。
就这样挨到了天明,一宿没合眼,晨起用早膳时果然就被锦秋看出来了,她问“房里是有什么收拾得不妥贴的地方?表哥睡得这样不好,眼下都乌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