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微微蹲身,盯着那壶口,因盯得太过用劲儿,竟觉一阵晕眩,连壶口都看出重影来了,她眯了眯眼,手臂往前一送……
果然,一箭未中。
“未中!”江忡那一声尤其高。
锦秋放下颤抖的右手,藏在袖子里,脸色已经涨红了。然而那亭子里的宋运等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深呼出一口气。
周劭却是半分紧张之态也没有,捡起三支箭来,盯住那壶口,无半分犹豫,行云流水地一投。
“写字!加三十算!”
锦秋眯着眼看向那投壶,三支全中,她只觉自己的心里敲锣一般,锵锵锵个不停。
人群里居然有人发出呼声,接着便是一阵嘈杂。
“没想到王爷方才一直横壶,只这一下便反败为胜了,真是好准头!”
廊上已经走回来的鸣夏和李氏正好看见这一幕,皆是冷笑一声,李氏将鸣夏的手笼在手中,轻拍着,安慰道“你瞧瞧,这不还是败了么?功夫没练到家就拿出来丢人现眼,她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们既能将她捧上天,也能把她踩入泥,你听听这些人都在说什么,都说宋家大小姐不过如此呢,你呀,也就别气了!”
“她就不该站在那儿,就不该让那么多人记住她,娘,她便是丢丑也好歹被人家看见了,可是我呢?我……”说着说着声音渐小,她又捂着嘴哽咽起来。
锦秋深深望着周劭,直到现在她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个人。他生得很高,算不得威武,也不文弱,侧身立在那儿,就像是一株已经扎根的松,只得一个稳字,还有傲,他总是背着手,一双眼看正前方,山川湖海都映在他眼中,也正是因为看得高远,所以他的眼里没有一个人,只有芸芸众生。
“锦秋姑娘,又该你了,”周劭说。
锦秋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只剩下三支箭了。其实单就方才那一下,锦秋便知道,胜负已分。
她于是干脆将那三支箭都捡起来,盯着那壶口,心想,就好好畅快地投一回,不为胜负,只图自个儿开心。
好似没有方才那样燥热了,有清风拂过面庞,阳光也不再刺眼,她手腕子一送,那三支箭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直直落进了壶口。
“写字,加三十算!”
“进了?”锦秋一双眼瞪得老大,盯着那壶口,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样就进了?这还是她头一回写字,真恨不得走到那投壶面前,端起来好好看。
这一下,周遭又是一片寂静,亭子里的宋运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叹这锦秋怎的这样不懂事,要投进去呢!
“锦秋姑娘真是好技艺!”周劭望向锦秋。
这还是周劭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开怀,他想起她之前,像是个浑身带刺的刺球,见了他就扎上来,尤其生了张利嘴,总是惹他发燥,却又不好真罚。如今看来,或许她不像他想的那样是如何端庄的一个人,譬如现下脸上的两个小梨涡,不就俏得很么!
锦秋朝他一蹲身,道“谢王爷夸赞。”
周劭从这句话里倒听出了几分真心,不由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拿起最后三支箭,背过身去,阖上双目,从右肩往后稳稳一投。
“写字,加三十算!”
游廊上,凉亭里,人声鼎沸起来,好些个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