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抬起双手任由淡雪为他系荔带,望着从院子里走过来的一席红褐色的身影,面上俱是冷意。
“老爷,今儿休沐,您怎的也起得这样早?”李氏缓步上前。
宋运正了正腰间荔带,撩了袍子坐下,眉眼耷拉,嘴角向下。
李氏陪着笑脸,斟了一杯茶呈上去,道:“老爷您也别太过操劳,大夫说大丫头这是惊吓过度,又磕着了脑袋才会晕倒,养几日就无事了。”
宋运瞥了她一眼,接过她递上来的白釉圆杯。
嘭——
杯子被他猛掼在地上,茶水溅在李氏的裙角,红褐渐变为暗红,她连忙后退了两步。
宋运站起身,一甩袖子,斥道:“你也知道她是惊吓过度,她因何惊吓过度?她怎会无缘无故怎会跑到外男的院子里去受惊吓?事后你那远房亲戚怎连人影也不见了?”
李氏头垂得低低的,从袖间抽出帕子来,揩了揩眼角,才道:“老爷,这回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知这人的为人秉性,便让人住进府里来了,是妾身的不是。”
宋运冷哼一声,道:“你倒也知道,既不知他的人品秉性,怎的让他住在东跨院。”
“妾身当日来请示过老爷,您不是同意了么?”李氏抬起脸来,望着宋运。
“我……”宋运欲言又止,咳了一声,重新坐下来。
“老爷,”李氏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徒手将地上的碎瓷片一片片捡起来,道:“千错万错是妾身的错,我这个做母亲的去向她赔礼道歉,可现下更紧要的是,不能让这事儿传出去,虽说大丫头当日没出什么岔子,可人言可畏呀,传来传去传走了样,大丫头的名声就毁了!”
宋运垂着头若有所思,缓缓抬眼冷冷盯着李氏,道:“你是让我暂不追究此事?”
“正是!”李氏立即接过话来,眼泪不擦了,碎瓷片也不捡了,站起身道:“方才老爷派了十多个小厮出去寻人,还说要让廷尉大人帮着寻,虽说没报官,可这事儿到底漏出去了,那时人是找回来了,大丫头可就……”
宋运抚了抚下颌,微微颔首。此事闹大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锦秋,至于这个许放么?待他到江州上了任,他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那你派人去将阿大他们叫回来,”宋运道。
“诶,”李氏欢喜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宋运看着李氏的背影,突然叫住她道:“这么些年府里的事儿全权交由你,没出过什么大差错,我也就懒得说了,可有些事儿做过了头……秀莲,你知道我是何意思。”
李氏手里捧着用帕子包着的碎瓷片,微微一用力,手掌便被刺得通红。
“老爷,”李氏回头委屈地望着宋运。
“走罢,走罢,”宋运摆了摆手,眉眼之间疲惫至极。
李氏无奈离去,宋运又叹了一回气,暗怪自己当日糊涂了才会让那登徒子住进府,而后往汀兰院去。
此时锦秋恰好醒了,窗棂敞开着,满室阳光,被子被晒得热烘烘,一阵热风吹来,热气呼进胸口,散不出去,更燥得慌。
兴许今日过两日便要下雨了罢,锦秋想着,缓缓坐起身来,便见宋运正坐在竹席铺就的长榻上。他身子斜靠在红木几上,垂下脑袋,从锦秋这儿,只能看见一个虾着腰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