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爷说,你喝了御赐的酒,回来便成了这副模样?”鸣夏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姐姐,皇上赐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锦秋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望着鸣夏,她似乎与先前大不相同了,一双眼如春木经烈焰燃过后残留的乌漆的炭,了无生气。
“姐姐呀,论手段,论攀龙附凤的本事,我鸣夏可真是比不过您!装了这么些年的清高,今儿终于装不下去,嗯?”鸣夏突然躬身下来,一张脸怼到锦秋眼前。
锦秋睨着她,鸣夏的眼角上挑,眯着眼时看人时像一把锐利的弯刀。锦秋袖子里的右手紧握成拳,险些没忍住照着她的右脸来一下,可是不成,她得像个中了毒的人乖乖躺着。
鸣夏嗤笑一声,涂着鲜艳寇丹的指甲触及锦秋的脸,切齿道:“这东西,我还要,姐姐却不要了,一个女子,竟然开口求皇上赐婚,啧啧啧,您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锦秋斜着眼瞧她,眼中不是愤怒,倒像在嘲笑。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以为皇上为你们赐婚了这京城里便无人再敢提你与许放的龌蹉事儿了!”她忽的站起来,踅身背对她,踱了两步,又猛地调过头来,咬牙切齿道:“错了,姐姐,她们不说,她们不记得,妹妹会帮你记!”
“你住口!”锦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了,你怕了?”鸣夏笑得比哭还难看,而没一会儿,她的眼眶也确实红了,“宋漓,我这辈子被你毁了,我又怎能让你好过?那件事你若再敢透露给其他人,我便将你与许放的事儿公诸于众,由我这个妹妹来做你们的证人,最好不过了,她们想要听什么,我便说什么,你说好不好?”
锦秋阖上双眼,一语不发,无论鸣夏如何胡言乱语她也不愿再回应她一个眼神,是怕么?似乎不是,是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向她诉说这样深重的恨意,她受不住,是她忽而觉着,宋家走到她们这辈,是到头了。
见锦秋不睁眼也不言语,鸣夏觉着自己终于赢了。
“既然姐姐身子不适,妹妹也不打搅了,”她抻了抻水红印花上襦,理了理发髻,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寿康宫。
随后,鸣夏便回飞鸾殿禀报了锦秋中毒卧床之事,如此,朱贵妃锦秋便以为锦秋意外喝了本该给皇帝的酒,终于放了心。而太后那儿也命人缉拿审问所有与那壶酒相关的宫人,甚至连擦洗杯盏的宫女也没放过。而这一切,朱贵妃早便打点妥当了,终究什么也查不出来。
寿康宫里,一只毛发雪白的猫儿窝在太后丝履旁睡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忽而“哔”的一声棋子落盘,猫儿惊得蹿起,瞄了一声。
金蚕丝履搡了搡猫儿圆滚滚的身子,太后似无意提起:“她说她只是见那公公斟酒的手不稳当,便断定这酒中有毒?”
周劭捻黑子的手迟迟不落,蹙眉道:“是,请母后莫要逼问她”。
“罢了罢了,她若不想说,哀家还能拿撬开她的嘴?只是这件事儿不是冲着皇帝来的,是冲着你来的,你今后更要当心才是!”
“儿臣明白,”周劭拱手。
太后掀了眼皮子笑望着周劭紧蹙的眉头,将白子落回棋笥中,“牧之啊,这局棋你要输咯!”
周劭望着棋局,连连摇头笑道:“输了,儿臣是输了。”
太后微哂,道:“牧之啊,哀家棋艺不精,十局中也只能胜你一局,可就是这一局,哀家自认能教教你。”
周劭知她要说锦秋,做洗耳恭听状。
“枕边人太聪慧了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她对你不忠,聪慧便是利剑,伤人,你可明白?”
“儿臣省的,”周劭拱手。
“哀家看得出,你对这姑娘是打心眼里喜欢,哀家也有过你们这样的时候,这时候眼睛是盲的,心也是盲的,方才哀家那句话只怕就没入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