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光渐亮,木屋外一夜大雪初霁。
难得放纵睡了半晚,裴东艰难地挣脱了床的封印。拉开窗,荒原上的风刷过卧室,把他吹了个清醒。
昨晚心跳如鼓的场景在记忆里新鲜又清晰,但当时的恐惧感却恍若隔世,无法回忆。
就连昨天晚上想了些什么,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裴东估摸着这是自我保护机制。感知到这些念头可能招来深空里未知的危险,本能地把它们锁进了潜意识的最深处。
他诡异地感到完满又安全:仿佛一个生态球碎了小口,清水和藻类流了一地,小虾惊慌地蹦跶。然后仿若时光逆转,生态球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完美安全,好像无事发生。
外面雪原无际,长空澄澈。金光破晓,清雪机在紫色的晨光下忙碌。一颗枯树黑黝黝地矗立,直刺苍穹。
裴东觉得,一些念头忘了也没有什么。人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题,只要心念相续,不曾更改,就算丢失了一点记忆,在同样的岔道口,终究会转往同一个方向。
他莫名地开始自信起来——他忽然觉得哪怕丢失全部记忆,他心里的莽和刚、爱与恨,也不会改变。
那个存在的注视也好,莫名的恐惧也好,终究无法影响他的道路。他只要笔直向前,一路莽下去就好了。
“早上好啊,小伙子!”清雪机突然转过来,喇叭里传出老迈克的声音,“雪大路滑,你家门口要铲雪吗?只需要一点点能源费!”
“……”裴东看着邻居家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树,想起自己空荡荡的钱袋,思考自己为什么一时怜悯就冲动消费,买了个奴隶,“不了不了,雪景真好看,我喜欢看雪景。”
老迈克叹着气走远了。裴东还能听见他大声地抱怨着能源块价格暴涨,几十年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涨幅。
裴东默默决定尽快把自传写完,拿点奖金。
风雪呼啸,像催更的声音。
裴东回过神,听见卧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把门外缩成一团的小蘑菇放了进来。
谢弈大概是身体不好。即使在温暖的室内,裹着裴东宽大的羽绒服——特地给奴隶买羽绒服实在不正常,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小脸依旧冻得煞白。
小蘑菇抬头望着裴东,风从大开的窗口灌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声音都有点抖:“阿东,你、你……帮我汇点星币、回去,可以吗?”
裴东愣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他们没有给你配置任何联络器?你当时在奴隶贩子那遇到危险怎么办?”
谢弈低下头“嗯”了一声。
裴东拿这个小自闭没办法,无奈道:“没问题。打给谁?要多少?”
“给我爹爹……”谢弈缩了缩,声音更弱了,“我、我没有钱,你能借我200星币吗……”
“我去角斗场,打比赛挣钱、还你……”
裴东无奈。裴东关了窗户。裴东叹气:“没问题。你有你爹爹的账户吗?没有的话我去找连长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