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的孩子若是晚产,便会有其他妃子的孩子先生下来。”柏清清道,“不管前一个妃子生的是男是女,凌妃知道自己的孩子都必须要晚产,她算准了这一点,前一个妃子的孩子便是替罪羊。”
“照理说那皇子排行是十二,正好那年另一个妃子生下的是皇子,早于晚产的凌妃,所以娘娘生下的孩子,就变成了第十三个。”嬷嬷道。“她对自己的孩子是无私的,但也是自私的。”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要留一个小皇子在人世,让他受尽孤独无依的苦痛。
“十三皇子自幼便没了母妃,又遭皇上冷落无视,在宫中的日子从未好过。”老嬷嬷叹气,“起先是在于贵妃膝下长大,可那于贵妃刁蛮恶毒,用他做自己亲孩儿三皇子的垫脚石,对他又打又骂,断食断水,宫中最低等的小太监,也比当时的小皇子活得舒服。老奴那时在别宫当差,曾救了鞭子下的十三皇子,他的全身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新伤旧伤积在一起,虚弱得只差一口气就要去了。”
秀儿听后,别过脸唏嘘。
柏清清捂住脸,她想起了胥岁寒有一晚告诉她的话,之前都觉得他满口谎言,尽是欺骗,现在回想,有一些话,他是认真地想说与她听的。
“那时云大夫因罪被革职,双眼挖瞎,被人赶出了宫,无能为力救小皇子。老奴只是个嬷嬷,救了他一次,也被主子责罚。”嬷嬷叹气道,“后来他还是活了下来,于贵妃扔下他,甩手给了其他妃子,所有嫔妃因他身世,皆对他避如蛇蝎,也未真心抚养他。”
云不深的事,柏清清曾在信中得知,他不愿再做皇帝的傀儡,惹怒了皇帝,遭来了种种刑罚,捡了一条命出宫。因为受刑落下的病,到了晚年才如此憔悴衰弱。
“唉,十三皇子真是命途多舛。”嬷嬷接着说,“他能长这么大,实乃不易。公主可知我那跛腿是如何来的?”
柏清清不解,露出探寻的神色。
嬷嬷:“若非十三皇子,老奴恐怕可不止是个跛子,连尸首在何处都不知晓了。他救过老奴一命。”
“有一年,老奴被调去伺候一个脾气暴躁的主子,一不小心犯了错,惹得主子不快,差点便被太监乱棍打死了。十三皇子仅仅十来岁,经过时救了老奴一命。老奴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未想到他一直记得老奴的样子,记得老奴当年救他的一命。他说,‘你救我一命,我便报你一命’。所以,他也算老奴的救命恩人。”嬷嬷仁慈地说道。
“谁能想到,如今他就要登基成皇帝了,雪耻了往日遭到的屈辱。”嬷嬷最后叹了一句。
“嬷嬷,您说完了?”柏清清从毛毯子里钻出小脸。
“老奴就是想说,十三皇子做了种种错事,公主能否看在他对你的真心上,不计前嫌呢?”
柏清清哑然失笑:“嬷嬷帮着胥岁寒说了这么多,意在此处啊?”
老嬷嬷摇摇头,道:“老奴未帮他,这些话不是他让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想,云大夫让你来找我,也是想到了有这么一天吧。”
有这么一天,深冬大雨,他坐在她的院前一整日,静静地守着她,而她心里对他心灰意冷,将他拒于门外。
房间里的三个人,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胥岁寒从皇帝驾崩后,便在外头守着柏清清,无声无息地,连靠近一下都未曾。
“公主……”秀儿眼红红的,“公主你再想想吧,公子他还是挺可怜的。他替公主报了仇,彻夜直捣满羌,让西域无力再侵犯大荣,西域最后便是他驱退的。后来朝廷的衣粮、京都的援兵也是他拨出来的,沈顾两家的性命,公主难道不觉得,也是他在从中周旋,保下的吗?”
“他虽然做过太多坏事,骗了公主太多次,但后面一直在一一弥补那些错事,不停地对公主好。公主……”
柏清清垂着头,将脸埋在膝盖里,她道:“秀儿,可是他这个人太聪明了,又太危险了,我凭什么能让他放下一切,他怎么会对我真心呢?以后呢?”
秀儿握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安抚,轻柔的语气:“公主,你不知道,你同人相处时,能给身边人温暖。”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公主。”秀儿抱住她,“公主心里一直有他的,秀儿知道,公主也喜欢他,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她抬起满是泪痕的眼,只瞧见木窗被白雾蒙住了,外面白茫茫的,晶莹的雪花飘下来,在京都的上空肆意飞舞着,积到远处谁家的房顶上,落到了驿馆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