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始叉腰道:“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凭什么对你有出息!”
“你——!”
眼看于观真就差拿着瓜津津有味地欣赏起这场对口相声,任凭两人无休无止地吵下去时,崔嵬终于醒来了,他枕在树网上晃晃悠悠,长发披身,倒还是那身苗家装扮,看起来既风流,又潇洒:“我倒很有兴趣听听庚树爷与盘王的故事,不知道白姑娘愿不愿意赏脸说一说?”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白阿姐的眉毛飞了起来,她爱听好话,见崔嵬十分诚恳,又想起之前他说话总是如此有礼得体,与苗疆儿郎大大不同,又全无半分中原讨人嫌的酸腐气,自然十分高兴与他讲话,轻轻咳嗽两声,又道,“这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我说了,你们也要告诉我,你们中原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厉害的人。”
方觉始插嘴道:“好呀,你是想刺探敌情啊!”
白阿姐得意地皱皱鼻子:“怎么,怕了啊!不过天就要暗了,盘王祭得开始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要坐船去另一个地方呢。”
四人于是一道往外走去,于观真多看了几眼崔嵬,对方察觉后只低声道:“我无事。”
于观真微微一笑,心道:你当然没事,现在有事的人变成我了。我为你心动,你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方觉始看着不在意,路上倒催得最厉害:“你倒是快说,路上边走边说,解闷又不累。”
“你急什么,我不得想想从哪儿说起。”白阿姐很喜欢听众这样的热情,倒没有显得太生气了,只是故意道,“你要是再催,我就不说咧。”
“我不催就是了,你快说。”
白阿姐得意地哼了一声:“谁也不知道庚树爷活了多久,听说他跟九神大人们一个岁数,就连盘王大人也是他的孩子。我们苗疆有一样传统,丢了阿爹阿妈的孩子,或是不吉利的孩子,就要寄养在庚树爷那里,将块绣着自己名字的红布系在他身上,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子孙。”
“系布的人要真将庚树爷当做自己的阿爹阿妈,大节都要去拜见送饭;这样庚树爷也会好好保佑他,真正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白阿姐说到这里,脸上倏然变化,臭着脸道,“要是有罪人想要洗清罪孽,也要拜到庚树爷之下,这样才有个清白身份。”
崔嵬想了想:“洗清罪孽?”
白阿姐点点头:“这正好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例外得从盘王大人说起了。”
“这个我听说过。”方觉始忙打断,“我在书上看到过,你们的盘王大人长得很丑,还是狗头?”
白阿姐怒道:“盘王大人才不是丑,他有天底下最善良的一颗心!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那就是真的长得很丑了?
白阿姐见着于观真疑惑地望过来,气鼓鼓道:“其实……其实盘王大人原本是个很俊朗的人,只是当时苗疆还很弱小,祖先们时常打败仗。盘王大人不忍心大家死去,就请求当时的大巫祝举行仪式,求来九神的神力,他深知自己冒犯了神明,便将自己的头砍下,放在盘子里,让大巫祝送到神殿去消除怨恨,请九神不要降罪苗疆。”
“大巫祝非常敬佩盘王,于是去蛮荒之地寻找到五色神犬将它杀死,把它的头安在了盘王身上,令他可以看到人,听见声音,嗅到气息。”白阿姐悲伤地说道,“可惜神力并不是人能够接受的,盘王很快就因为庞大的力量而崩溃,慢慢变成了犬首的怪物,他将敌人撕裂开来,让鲜血与内脏散落在大地上,最后甚至连苗疆的士兵都不放过,战争终于结束了。”
“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来到了战场上,在尸体里寻觅丈夫的身影。盘王大人深深地爱着他的妻子,他多想为了她活下去,可他已经死去了,只是被杀死族人的罪孽纠缠着,无法瞑目。
“于是盘王大人的妻子去请求九神,终于问到了拯救丈夫的办法,带着他找到庚树爷,请庚树爷认盘王大人做子嗣。她说:我的丈夫如今将您当做父亲,就犹如再活了一遍,他往日的种种功劳与罪行都消除了,请您照顾他,如同照顾刚出世的孩子吧。”
“庚树爷答应后,盘王大人终于能够安心地闭上眼睛。”
原来如此。
于观真在心中暗暗揣测起来,其实历史与神话混合的传说并不在少数,也许当初确实是有盘王这个人的,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只是虚拟的,杜撰的人物,然而此刻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无法再去寻找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