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伏在天魔身上,抬起头来望他。那双漂亮的翠色眼里波澜汹涌,却没有一片浪花为他而起。明明天魔坐得端正,帝释天趴得狼狈,明明天魔在高处,帝释天在低位——天魔恼恨地想,明明此时此刻是他攥着帝释天的下颌,帝释天的眼睛却分明在告诉他,在提醒他,你一无所有。
天魔心中钝痛,却要作不在意地笑着,他带了些嘲讽问:“那么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这句话果然让帝释天不再言语。可是这并不是一场谁令谁不说话便赢了的较量。
“你天域被我打得溃不成军,将一国圣子都派来做了刺客之时,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天魔看到帝释天的手抓紧了床褥,锦被被他攥出花朵。停下来!他听见有个声音对他这样说,可他没有,他复又凉薄开口。
“你在众人前献舞,为了接近我躺进我怀中之时,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他看到帝释天咬紧嘴唇,直到嘴唇发白。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发抖,他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天魔一眼。那钝痛几乎快要将他杀死,够了!有声音在警告他,可他还是钳住了帝释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
“你做我掌中之物,在我身下辗转承欢之时——”他停顿半晌。
“——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然后他感到有滚烫的什么落在了他的手上。天魔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下意识将帝释天的下颌攥得太紧,他松开了劲,以为帝释天会挣扎着甩开自己,可是帝释天没有动。
更多滚烫的东西落在他的手上,而方才还波涛汹涌的那双眼里好像没有了光。天魔忽然觉得有些茫然无措,他去吻他,他也不再挣扎,他去抱他,他也不再挣扎。他把帝释天按在自己怀中与胸口,帝释天不声不响,像个破碎的傀儡人偶。
爱一个人,却因此而恨另一个人。恨一个人,却因此而伤害另一个人。
他真是愚蠢至极。
他想,倘若那人还在,他定要与他较量一番,不死不休,将帝释天心里的那个角落——会让他梦呓时唤出他的名字的角落,抢回来。可偏偏那人不在,阿修罗再也不会变化,他烙印在帝释天心里,像影子又像梦魇。
他要如何赢过阿修罗?这场比赛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天魔用手指轻柔抚着帝释天的头发,而后用五指插进他的发间轻缓梳理。他将帝释天放在榻上,自己撑起身来,两手撑在他身侧与他一上一下地对视。长发在他身侧垂落,同样的金色勾缠在一起——他们的头发都是金色。
“你看好,看清楚,帝释天。”他说。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昨日与你同枕而眠的人是我,囚你是我,迫你是我,你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往后都会是我,你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天魔俯下身去,先去轻柔吻帝释天的额头,而后一点一点向下,亲吻那双眼睛,亲吻他的鼻翼,最终贴上他冰凉的嘴唇。他的手向下探,摸到寝衣系得松松垮垮的衣带,他一点一点抽解那个形同虚设的结,直到它彻底解开,衣襟向两边滑走,露出内里的身体与上面残留的点点红痕。
“接受我,忘了他。”他又说。
帝释天一动不动,他再也不反抗挣扎,也不再用怨恨的目光望他。他只是躺在那儿,缓慢地呼吸,缓慢地眨眼。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帝释天因被吻着而打乱呼吸,又偶尔因身上被爱抚而露出一丁点隐忍的神情,一闪而过,而后他就将它压下去,恢复那令人心慌的平静。
在这个肌肤相贴的一刻,天魔却又想起了那个名字。“阿修罗”三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时刻嘲讽他,提醒他,阿修罗与帝释天两情相悦,天作之合,而他不过是一个勉强者,固执地将自己挤进这场不属于他的缘分中。
帝释天没什么其他的神情。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直到他被脱得干干净净,同昨夜一样将自己的一切都呈在了眼前男人的面前。他望着身上的天魔,他又看见他的长发垂下来,垂在自己身侧,他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眸,很像,很像很像。阔别四年的,阿修罗的气息。他闭上眼睛,想起在山草的芬芳与晚风里,他第一次见到流萤飞舞,想起善见塔顶夜晚里的无数个秘而不宣的吻。四年来他小心地将那些事与那个人封存起来,他太害怕想起了,他宁愿阿修罗再不入他梦中。
一只手探下去,惹起身下的人一阵颤栗。天魔有一瞬间想着,帝释天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并非初见时候那故作妩媚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干干净净的笑。他抚摸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他觉得自己将所有的温柔都已经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