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过了后半夜,陆春禾体内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经历了这一夜的变故,鲛妖也累得神思恍惚起来。

    先前为了疗伤倒还不觉得古怪,此时松懈下心神低头见陆春禾衣衫散乱地倚在他怀里,鲛妖立刻如被符水烫到一半浑身燥热起来。

    偏偏神志不清的陆春禾还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仿佛畏寒似的浑身发颤,嘴里还不住地低声呢喃着:“爹、娘……”

    这不是陆春禾第一回梦魇,事实上在茅屋睡地铺时鲛妖就听过她梦呓,她在睡梦中与清醒时一样话极少,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喊爹娘罢了。

    鲛妖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腰,忽而觉得腰间一凉,这女人竟是咬着嘴唇安安静静地淌了一脸的眼泪。

    知晓陆春禾清醒时有多可怕,见到她此刻落泪时便有多诧异。鲛妖不知他一念而起的恻隐之心会酿成她二人一段刻骨铭心却终究无果的羁绊。

    他本有许多机会可以逃脱这段命运,却一次次地顺应内心选择了了留下。

    故事的后半段山猫精说得很是含糊,受缚妖咒所累她不得离开水神庙,自然知道的也就有限,但想也知道这故事复杂不到哪儿去。

    “鲛族没有得到金珠法器,反倒是凡人陆春禾得了鲛妖内丹长生不死,在此庙中以金身塑鲛妖像年年祭拜。”璘琅平铺直叙道,“一种是陆春禾伤愈之后恩将仇报手刃了鲛妖,一种是鲛妖爱上陆春禾后心甘情愿自剖了妖丹给她。”

    山猫精闻言立刻竖起浑身毛发,冲着璘琅低吼道:“自然是那凡人恩将仇报,鲛妖怎么会爱上她?”

    见阿苗愤怒得要喷火,璘琅连忙转口道,“我说的只是猜测,倒是你这山猫精对此事耿耿于怀五百年,莫非是真对那鲛妖动了情。”

    山猫精咬牙不语,璘琅淡淡与她分析道,“依你方才所言被诛于此庙的妖怪众多,也不见你回回都出手阻挠,独独为救这鲛妖几趟抛却生死,这不是动情又是什么呢?”

    说到她对鲛妖的心思,山猫精神色躲闪,熟不知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能说明问题,她心下着恼索性反问璘琅道,“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璘琅抿唇一笑道,“我的故事就比较简单了,比你好上一些,算是两情相悦吧。”

    山猫精更恼了,恨不能将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揶揄神色挠花了去。

    “为鲛妖所救之后我在一处崖洞醒来,救我的鲛妖供我吃喝还答应送我回凡间。”说到此处,仿佛为了印证她先前说的“两情相悦”,特意冲山猫精撇上一眼,复又接着道,“只不过鲛族的首领因着从前那上岸的鲛妖被驭妖之人杀害便对凡人戒心很重,我同驭妖府人没有干系,那些好心的鲛妖便将我送回来了。”

    闻得此言,方才还暴躁易怒的山猫精忽而严肃了起来,“数百年来,驭妖府的人从未放弃过寻找鲛族的踪迹,纵使那女人得了鲛妖的内丹却也不知鲛妖来自何处。”

    知晓她心有顾虑,璘琅亦跟着压低声音道,“都说了我和驭妖府的不是一路,况且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去妖界的。”

    “不是我不肯信你,你说鲛妖爱上那陆春禾也就罢了,好歹人家有些真本事。”说着,山猫精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那妖界的鲛妖难道还能看上你?”

    璘琅又笑了,笑意挂在嘴角有些牵强,要透过她平凡的皮囊看到那高贵的元神的确是有点难度。

    依山猫精所言,水神庙曾被一场大火毁去,那过往的踪迹定然不会留下。

    璘琅思忖一番后,又开口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山猫精轻抬下巴,神色倨傲。

    璘琅识时务地伏低做小道,“想问问山猫精大人。”

    “既然掌权使陆春禾已经得了妖丹,驭妖府中人还要找鲛族作甚?”她顿了顿又问道,“那驭妖府从前用来炼化妖丹的金珠后来又去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