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海风有股腥味儿,李拜天到市这么久了,也还是不习惯这种味道。我坐在一边捧着杯胖大海休息,面无表情心情惆怅。
今天一大早我就在拍哭戏,拍的是小海妖的回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阿爹被乱棒打死的镜头。
我需要一边哭一边喊,这会儿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李拜天摸摸我的头,用手指头刮了下我被眼泪泡过的脸,问:“怎么样?”
我抿了口茶水,没搭腔。
他觉得有点奇怪,逗乐似得那么一笑,“还在戏里出不来呢?醒醒姑娘。”
我是还在戏里出不来呢,主要拍那种苦逼哭戏太累了,哭的身心疲惫,然后我就惦记起黎华这档子的事儿了。
我说:“天哥,你说要是一个人你忽然找不到了,是不是就跟他忽然死了差不多?”
“那能一样么?”
“哪儿不一样?”我确实不懂,此时我还没经受过真正的生离死别,虽然我家庭不幸,但好歹还爹妈健在。
李拜天跟我讲:“你看,一个人找不到了,你没事儿还能想想,想想他人在哪儿呢,干嘛呢,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人呀……但要是死了,就好像想着想着,撞到了一堵墙,什么都想不下去了。人还在,就有很多种可能,每个可能都够你想一个通宵,可这人要是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他可能觉得自己说得不清楚,或者是他想表白的东西,却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咂了下嘴,说:“就是死了,你明白吗?”
我糊里糊涂的,好像明白了点。难得看李拜天那么正经的说件事情,我忽然问:“天哥,你死过亲戚啊?”
李拜天白我一眼,夸张地说:“嗯!我儿子的妈。”
我就笑了,说:“别瞎扯了,你儿子他妈还在幼儿园等着你呢。”
李拜天也跟着笑,想起点儿什么,问:“谁没了呀?”
我收回笑意,继续惆怅,轻声说:“我找不到黎华了,那天他说等我,我没去。然后就找不到他了。”
我找不到黎华了,就和黎华当年忽然找不到他爸了一样,真是亲父子!
李拜天今天没具体打听我和黎华之间的八卦,他听别人的事情,通常是图一乐呵,听了也不往心里去,听不听看心情。
当然,我其实也不想跟李拜天说什么了,他知道的已经太多了!
李拜天走了,我继续惆怅。
我知道黎华肯定不是死了,但我找不到他,很可能是他不想让我找到他了,他不想理我。于是又想,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因为那天我陪副导演吃饭放了他的鸽子?还是因为什么话我说得太重了。
是有点重了,我觉得我不该把他那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拿出来说事儿,再说那只是底薪,人家演出还有演出费呢。黎华那倔脾气,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看不起他?
还有,我对他说什么,我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去陪他胡闹。可这话,即便我现在想起来,我虽然觉得不该这么直白地说出去,但它确实是个事实。
就算我今天能跟黎华好,谁敢保证好多久?我凭什么让他养我,他打算养到几时,等到某一天他不养我了,我不傻眼了?我一直相信,一个女人要活得有安全感,那就必须得有自己能安身立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