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月盯着他,急等他说下去,魏郢却忽然俯身,凑到了她的面前。她吃了吓,连忙偏过脸,不安眨了眨眼。纤浓的睫毛歇在脸上,抖一抖,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是她。她就是明月。
魏郢直起身道:“上月秦楚交战,楚军败走淮北,你那夫君投书咸阳,愿割十五城以求和,会约就在十日之后的武关。到那日,明月与我同往,如何?”
楚国被秦国虎狼之师揍得满地找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檀月顿了一顿,细声试探道:“然后,便可放我随他们回去?“
就在这时,有个小黄门进来,在魏郢身后低语了两句。他随即吩咐人服侍周檀月吃药,离开前只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
“只要他们愿意接你回楚。”
他一出内室,立即有个年老的黄门上前迎待。大门将那辉煌的灯火关在殿内了,光影掠过魏郢的脸,他冷冷道,“他们人在何处。”
黄门忙道:“昏陵公与怀安君早已在甘泉宫恭候。”
昏陵公和怀安君说是在甘泉宫里,魏郢才下马车,就看见两人躬身站在殿外石基上,等他走近了,连忙下跪叩拜。
“怀安君这是为何?”
魏郢倒客气得很,亲自搀扶他起来,笑得一脸关切,“方才宫宴上人多,寡人也没顾得上照拂怀安君,还望怀安君勿与寡人见外。”
一路说着,搀着怀安君进殿,只留昏陵公萧衍一个人跪在晚风里,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等把冰冷的青石把膝盖沁透了,才听魏郢在殿内懒散道:“哟,昏陵公还在外头,怎么还不请进来。”
请进来又怎么着,还不是一样生不如死?
这些年魏郢切磨这翁婿俩的手段已经登峰造极,吩咐一声摆座,结果小黄门只搬来一张矮榻,两人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茶盏端上来,两人站着捧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索性长痛不如短痛。怀安君小心翼翼试探:“不知王上招老臣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唔,自然是要紧事,不然也不敢惊动怀安君。”
小宫女把茶端到王案前,魏郢也不吃它,只把一只手撑在杯口,垂眼思量片刻,忽然盯向了他。
怀安君打了个哆嗦,“王上……”
“明月在寡人宫里。”
怀安君顿了一顿,连忙道:“知道,知道,小女的棺椁不是早已被王上带回了咸阳宫中……王上若是为了迁葬小女于秦陵,老臣是万万没有二话,昏陵公也——”
魏郢冷冷打断他,“明月,她活过来了,现就在寡人寝殿。”
怀安君震了一震,猛然瞪大了眼睛。
完了,他惊愕,秦王真疯了。
怀安君一时答不上话来,听魏郢又说了下去:“明月……十五年矣。这十五年世事变迁,有些事,楚国的事……如今她乍然醒过来,若一气儿都告与她,未必承受得住。”
他懒洋洋道,“她性子硬,比不得二位识时务,心胸宽广,什么都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