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兰本来还准备再赖一会儿床的,一道熟悉的温和的声音却让她恍如雷击。
“妈,兰兰在家吗?”
“长安来啦!在呢!兰兰在家!”
高春华特意提高了声音,让还在赖床的闺女听见,赶紧起来。
“哎,妈!”
宁长安放下手中提着的一斤苞米面。
“那我进屋去看看兰兰。”
高春华笑看着女婿,眼里心里都是满意:“来还带什么东西呢?去吧去吧。”
这道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记忆里封存许久,谢兰兰以为自己忘了。可当再次听见时,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来。
大概是上辈子宁长安死后再也无人哭诉的埋怨,是孤苦伶仃时一个人夜晚流下的泪。
当年宁家找人上门来说亲的时候,谢家其他人都很满意,可谢兰兰自己却不甚甘愿。
宁长安性子软和,长相白白净净的,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宁家爷爷以前是私塾的先生,识文断字,宁长安从小在宁家爷爷身边长大,也读了不少书。
宁家条件也很不错,宁家祖上都是教书的。小杨村大半人往上数几代都是宁家祖宗的学生,对宁家自然也就客气几分。再者,在农田里干活吃辛苦饭的人,对读书人总是多几分羡慕。宁长安在村小教书,每个月有国家给的粮食,乡里几个村子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他。
可谢兰兰上辈子偏偏就不喜欢宁长安这样的。
她喜欢的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大丈夫。比如当兵的男人,刚毅粗犷。宁长安虽然长相不差,但在谢兰兰眼里,就太娘了一些。谢兰兰嫌弃他没有男子汉气概,连他温柔的样子也被她看成是懦弱。
嫁的心不甘情不愿,嫁过去以后谢兰兰对宁长安自然也就算不上多好。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对她却不比任何人差。她嫁过去以后,总是这儿看不惯那儿看不惯的,他一直都哄着她。就是做错了什么事,他也不会生气。她一使小性子闹别扭就回娘家,换在别人家怕是早就被打了,可宁长安每次都只是来谢家接她回去。
后来若不是他死了,曲曼丽就是再怎么蛊惑她儿子,她也不会被赶到老房子里去,了却残生。
后来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最常梦见的不是让她狠的牙痒痒的曲曼丽,不是让她疼的锥心刺骨的儿子,而是她一直不上心,却自始至终对她好的,她的丈夫宁长安。
谢兰兰呆呆的坐在床上。
宁长安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小妻子坐在床上,被子堆在腿间,披头散发的。阳光透过窗户调皮的在她脸上跳舞,整个人茫然又可怜。
宁长安满心柔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兰兰。”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
谢兰兰低下头,掩饰微红的眼眶。
“出去!我还没穿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