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在长大过程中,脸孔越来越多。跟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用哪张脸孔,他自己也精于此道,因为有利可图,因为需要保护自己。
难保掌柜还有其他脸孔,就像他先前佯醉一样。
如果真是误会,那他之后再暗中弥补,毕竟他人待他以诚,他却报之以怀疑,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谢珉不愿亏欠他人,并非出于深层次的情感需求和道德标准,事实上他并不愿轻易交托情感,未经合理筛选的盲目信任交友,从而生发情感羁绊,会耗费他大量时间精力,给他惹来许多麻烦。
他人投桃,他报李即可,礼尚往来,追求双方付出和回报的平衡。
既不得罪人,也不昧良心,更不会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能最大程度达到自我舒适。
毕竟道德之下,是最基本的自保,是自己过的好的欲望。
谢珉回到房间,将还未变质发臭的尸体从衣柜里拖出,暂时藏在了床底下。
尸体表面已经出现大量尸斑,下一步就是腐烂,时间越发紧迫,谢珉已有了处理尸体的初步盘算,并不很着急。
计划能否顺利进行,还得等天亮。
要是进展喜人,将之前的谢珉埋了是没问题的。
掌柜端着醒酒汤推门进来,就见谢珉已经钻进被窝里睡了,还兀自脱下了外衣和鞋袜,心道他人前能言善辩,睡了倒是乖巧。
“谢珉?醒酒汤来了,醒醒。”掌柜试探地喊了几声。
床上人紧阖着眼睛,一点睁开的欲望都没有,闻言似是轻轻嘀咕了声,掌柜俯身去听,却是一句:“我要洗澡……”
他愕然失笑,这人竟爱洁至此,连喝醉了都不忘,难怪不肯和胡车儿睡一道,估摸着是嫌他酒气连天的,脏。
“谢珉?”掌柜又喊了两声,确定他醉得人事不省了,悄无声息将醒酒汤放下,转身往衣柜走。
他轻手轻脚打开来看,见衣柜底部的角落里摆着一个药盅,拿起来闻了闻,是谢珉一直喝的药。
药盅里还剩一半的汤药,颜色发褐,有股淡淡的苦。
难怪他那日在衣柜处闻到了稀薄的药味。那股药味被兰花盆栽处的浓遮盖,又混入其中,极不易察觉。
他只道自己多疑,将药盅悄悄放下,又关上了衣柜门,却有些纳闷,谢珉若是要倒药,为何只倒一半进盆栽,反倒将另一半藏进了衣柜?
莫不是他怀疑这药有问题,想留存下一些,寻个由头出去,让大夫替他瞧瞧?
掌柜联想到这儿,心下一惊,谢珉怀疑有人暗中害他?
那他之前和甄太监说自己是装病,是谎话还是确有其事?
还是他先前真病了,意识到哪里有问题,暗中不再喝小厮送上来的药,称病暂避锋芒?
可这药的确没问题,他先前在谢珉突然一病不起时就怀疑过,暗中已替他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