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竹被风摩挲得沙沙作响,盛如意一直坐着,阳光正好能从幽暗的竹叶间碎碎地洒到她脸上。
风显目光明灭,风从竹林中灌出来,他深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好像都有了竹叶的清香——一股英雄意气激荡在他胸腔内,徘徊不去。
他既舍不得这个匡扶社稷的计策,心中自有股造福社稷的意气,又不得不正视盛如意所说——此计若败,他真是无翻身之地。
风显俊美的面孔上,斜飞的双眉紧紧皱着,良久,他声音沙哑:“此事关系重大,本王要从长计议。”
“是。”盛如意平静颔首。
风吹起她玉色的裙摆,风显看她甚至没多说一句话,像是早知道他会如此说,不由微闭了眼:“并非本王无能,不敢用你的计策,只是盛如意,本王身后有本王的母妃、母妃的家族……这么多人荣辱系于本王一身,所以,本王每个决策,都得三思而后行。”
他紧紧盯着盛如意的脸,一颗心提着。
风显不想从盛如意脸上看到一丝对他的轻蔑之色,如果说盛如意只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她轻视他,他估计连半点眼神都不会给予。但经历了种种,风显不不想输给这位女子。
盛如意并未轻视风显,她起身:“殿下行事小心斟酌,不意气用事,是一大幸事。”
她看了眼外面:“如此,臣女暂且告退。”
风显找不到理由留下她,只得挥手让她离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计策,一颗心压也压不住,已经失却了再在这赏花宴上继续虚与委蛇的心思,当即差人给自己母舅说了一句,离开此地。
风显步履匆匆回了王府,他早吩咐人把自己之前最倚重的一个谋士叫来。
这谋士姓崔,已然半入土的年纪,在尘世里锻炼得老辣心肠、圆滑手段,本有大才,但是因家族缘故不得出仕,一直在风显帐下效力。
天光渐渐暗下,不知是否是要下雨,走廊里充斥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风显把计策告知崔先生,只略过了此计是由一个女子提出的,他目光急切地看着他:“先生认为此计如何?”
崔先生本来被风显赐座,越听到后面,脊背越挺直,不敢再受座,他虽德高,也站起来,谦卑地拱手,声音微颤:“殿下,此妙计乃何人提出?”
风显微一沉吟,不知是否该说出盛如意的名字——他倒不是为了抢功,而是担心盛如意的女子身份,让人主观看低了这计策。
他沉吟时,崔先生已经压抑着激动的面色,言辞恳切道:“殿下,金银珠宝行于闹市,尚且会受人哄抢,何况是这样一个良才,此人向殿下献策,殿下应早下手,将此人彻底招入麾下,若不然,此才被他人求得,则是殿下之大害!”
到了这时候,风显也知道盛如意并非池中凡尘俗物,但是崔先生哪怕不能出仕,才名也天下皆知,他给盛如意这样高的评价,令风显也十分意外。
风显坐直:“还请先生详细道来,此计妙在何处?”
那位崔先生道:“此计乃经世致用之妙策,造福社稷之佳选,想必殿下已知。除此之外,此计计主特意向殿下你献策,殿下可知是为何?”
风显有些急:“为何?”
崔先生的手一抬,在空中一指:“天下之争,太子乃皇储嫡系,光是凭借太子这一身份,天下士子便视他为首,供他驱策的良才也繁多。”
太子做了多年太子,以往积攒下来的人脉、良才太多了,并非风显一个王爷能比的。
“但是此计若实施,则朝廷必定新增官位以管束瓯民、处理种种事情,官场上的调任也将避无可避……原本我们的人,可趁此机举荐为官,原本太子殿下的人,我们可从中斡旋,将他们调离开原来的职位,使得他们人才不能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