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日,延津、官渡周围一带飘落小雨,令酷暑消退。
延津之南的官渡汴水流域,汉军渡河的舟船藏匿在各处水塘、水湾之中,为芦苇荡所遮蔽。
田豫身披灰绿色蓑衣,做渔人打扮,坐在船首驶入一片大荡中。
他是从前军临时退回来面见马良,对于即将发动的反击战……马良似乎因为孙密的到来产生了怀疑,怀疑这是魏军的陷阱。
秦朗那里已经制定了作战计划,由孙密传达,就看田豫这里怎么选。
汉军从汴水口入黄河,经延津对岸的清水口汇入清水,溯游而上直击汲县南郊的街亭,掠夺、烧毁此处即将起运的骁骑军半月粮秣。
骁骑军闻讯后会来救援,但仓促间缺乏舟船、工具,无力封锁河面,只能眼睁睁目送汉军撤退。
而这,就是秦朗表现的诚意,投名状,他期望于今后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
秦朗希望合作,马良、田豫何尝不希望?
先占了便宜,拿了投名状,才好进行后续的合作。
可马良从未独领一军,也没有单独决策过,难免瞻前顾后。
事到临头,又有回缩之意。
田豫来时,马良正在凉棚下摆弄棋子,似乎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马良手里攥着一把棋子,见到田豫先是一叹,主动承认自己的问题,很是坦然“国让将军,秦朗乃敌国宗室,又与卫公有杀父之仇,怎可能倒戈向我?我思虑前后,仍有顾虑,不敢渡河。”
田豫将蓑衣解下,坐到遮雨凉棚边缘生着的篝火边,篝火并不旺盛覆盖着一些生烟、驱虫的蒿草、艾草,烟雾与水雾交织在一起,显得缭绕。
他拿起腰间悬挂的白瓷葫芦,先小抿一口酒水,才说“马使君所虑,也是仆先前之虑。如今三方相争已久,民力疲惫枯竭,无力再起大战,故息鼓偃旗以休养国力。”
马良听着微微颔首,魏国已经被打怕了,既不敢与田信交恶,也不敢主动、大规模侵扰关东四州;也就满宠特立独行,敢干别人不敢干的事情,才有了这场汉军反击战。
汉军与北府,自然是不可能交战的。
所以目前三方对峙期间,唯一有可能交战的就是汉魏的边境冲突。
见马良认可自己言论,田豫心中松一口气,在汉室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多人能讲道理,名士重臣并不会鄙视、压制能吏、干吏以及相关行伍出身的寒门官吏。
在大魏,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位卑之人管好自己的嘴,只需要服从就好。
田豫又饮一口酒,就将白瓷葫芦里残存的浊酒倒入篝火边,对马良说“马使君,正因此,今日之战意义非凡。胜,则是马使君、兖州军之胜,挫败敌国兵锋,利于今后兖州休养。”
这是肯定的,满宠之所以嚣张跋扈不断侵烧陈留、东郡,不就是因为满宠始终占便宜,没吃过亏么?
所以魏国朝堂明知道满宠在玩火,也缺乏正当理由阻止、禁止。
毕竟是交战的敌国,血海深仇摆在那里,谁敢指责满宠‘非法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