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认贼做父!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这一次,不是翁默将他当成一条随时可弃的狗,而是他将这高高在上的狗贼,玩弄于股掌之中,以达他报仇的目的。
苏柏思定计策,自是不能坐以待毙,从地上撑起身来,对着满院尸体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卸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鸷之息,摆出一脸懵懂惶然的模样,往前院方向走去,等待折返回来的翁默再度将他捡了回去,收为义子,加以抚养。
只是……
苏柏这才跨过了一道院子,走到花坛之际,只见的花坛旁边,一具被一剑穿心的女尸,诈尸般猛的坐了起来,见插在心口的剑直接拔了,扔在一旁,然后手脚并爬,飞快的冲向了苏柏,带着颤抖的声音,极为激动。
“小公子,你还活着,你是活的,真是活的。”
饶是苏柏处事不惊,也着实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等到回过身来,那女子已经扑了过来,拽住了自己,手指搓了搓他的脸,又推着他转了身,似乎在确定他可有哪里受伤。
说来可笑,苏柏上一世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身边除去义父翁默自再无一亲近之人,如今苏柏虽不过稚嫩之身,可却揣着上一世的记忆,乍然被人如此亲近,自然是如临大敌,拾起全身力气就要见那女子推开。
只可惜,稚嫩之身,力气之微,所有的挣扎自然只是徒劳罢了。
苏柏也是识时务的很,确定自己抗不过那女子的力道,索性放弃,任其摆布,不过是这倒是让他发现眼前这满面焦急的女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上一世时,他竟然都认得,记忆经转十几年,这女子的容貌,竟未曾有过半分变化,唯有渤海遗民无疑了。
“你是……虞烟!”上一世里,渤海遗民的名单,就是用她,向渤海族首领换来的,而这一世,他记得她是府里的绣娘,听府里人提起过,他还未出生时,她就已经在府里了。
虞烟看着苏柏完好无损,自是喜不自禁,只是下一秒,便是由喜转忧,自然没能注意到苏柏神色变化,“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肯定的会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虞烟嘴里喃喃着,目光四顾间,忽然看到之前不远处花坛脚落里用来浇花的水缸,顿是眼前一亮,一把将苏柏抱了起来,撑地起身,就往水缸方向跑了过去。
“大胆,放我下来。”被一个女子如此轻易的抱了起来,苏柏身体一僵,顿是恼羞成怒的板着脸,呵斥道。
只是他稚嫩的童声,非但没有半分威吓力度,反而带着几分软绵的奶音。
虞烟只当苏柏是在闹脾气,顺手拍了拍苏柏的后背,以示安抚。
等跑到水缸前,虞烟空出一只手掀开了盖子,看着里面的小半缸水,稍稍松了一口气,将盖子直接推到地上,然后将手里抱着的苏柏送进了水缸里,然后按着苏柏的肩膀,将他压坐进了水缸里,仅露出苏柏小小的脑袋来,确定水不会涌进苏柏的嘴里,虞烟按捺着满心的焦急,柔声冲着苏柏安抚道,“小公子,委屈你在这里呆一会儿,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前往不要出声知道吗?”
虞烟说完也不等苏柏回答,将直接推到地上的盖子捡起,将水缸盖了大半,然后匆匆忙跑回她先前躺尸的地上,将丢了剑捡起,然后跑回水缸前,将剑直接又插回心口位置,然后爬上水缸,仰面躺在水缸之上,用自己身体遮住盖子没有盖住的地方,然后将一只手就着余下的空当,伸进了水缸里,在水缸里搅合摸索了一下,不顾苏柏的拒绝,抓住苏柏的手,紧紧的握住。
“小公子,不怕,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柏的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水缸里,上面盖子的阴隐,将他完全遮掩于暗处,手指被虞烟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苏柏挣了几次都未能挣脱,也就任由虞烟去了。
听着虞烟软声的安慰,苏柏不由得面露怔怔然,如果仅仅是上一世的自己,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暴露虞烟,为自己谋求到最有利的局面,可现在他还是苏家的幼子,如今正被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水缸里冰冷的水也冲刷不掉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一瞬间他心软了。
苏柏正犹豫踌躇间,忽然感觉攥着的的手,猛地紧了一下,随即便听到杂乱地脚步声,夹杂在淋淋沥沥地雨声中,随即传来一个让苏柏目眦尽裂地声音,是翁默。
“去看看可还有活口,掘地三尺也要把苏阳藏着的东西,给我翻出来。”
心中地仇恨愤怒,让苏柏根本无法再注意到接下来传过来的声音,他的身体更是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脑中浮现出来的唯一念想,那便是——我要杀了他,我要将其碎尸万断。
虞烟自然也是察觉到苏柏情绪的不对,她只当苏柏是在害怕,虽然闭着眼,屏住了呼吸,而零碎的脚步声从身边不断穿梭,细碎的刀剑插入尸体声亦是不断传入耳中,虞烟迟疑中,却是以极其缓慢的姿势,松开了水缸里握着苏柏的那只手,然后摸索着用手指贴在了苏柏的面颊上,一下一下,自苏柏的脸颊边,缓缓划过,似在告诉苏柏,别怕,有我在。
脸上的异样的触觉,让苏柏从愤怒中猛然惊醒了过来,黝黑的眸子,看着虞烟搁在他脸颊边的手,眼神复杂,他自然知道现在是一触即发时候,稍有异动,虞烟定然是身首异处,可这个时候,这个蠢女人,为了安抚自己,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