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画的旁边,是一小段印篆体刻字。
这是一篇小短文,名为《无邪》。里面有若干字的写法,与现今差异很大,别说电视观众们看不懂,几位不擅长篆体的评委也看不懂。
于是篆书评委程梓坤先细读了一遍,然后念给其他评委听,“稚子有巢,傍榕结庐,草没木失,蓬门旧椽,青轩不睹物,网虫织百行……”
通篇念完,10位评委大概能明白这篇小短文描写的是一个天真无邪小孩子的家,她的家安在榕树旁边,草掩过门槛,门是破的,窗户是青黑色的,看不到外面,到处都是蜘蛛网……
内容与刘嫚的小画互相映衬,文章颇具汉代散文风格,措辞复古朴实,短小精悍。
她的刻字功力也相当深厚,不像现场其他木刻者那么精雕细琢,她每一笔都很随性,下刀即不回头,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对她来说,拿刀刻字与拿毛笔在纸上写字,没有任何区别。
刻字组的评委拿着放大镜仔细看她的刻痕,啧啧称奇,如此行云流水的木刻,没有多年的磨练,不可能做得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字刻的好,小画有趣,文章写的不错,整体布局也美观,但这与“汉风”有什么关系??
陈剑秋忍不住问出大家心里的疑问。
刘嫚解释道,“上周五,我和周不殆一起去了未央宫影视基地,那个地方完整复原了曾经的未央宫,我从气势恢宏的宫殿,仿佛能看到君主莅临,百官朝圣,还有那些端庄美丽的宫妃,在觥筹交错夜宴上言笑晏晏。但这样的生活,离我们太远了,哪怕是在现今,又有几个人能过如此骄奢淫逸的日子?我以为‘汉风’不仅包括汉王朝的辉煌与鼎盛,也应该有普通人的风貌。”
另一个评委问,“那么,你在影视基地里看到了这个小孩子的生活环境?”
刘嫚摇头,“这是我想象出来的。我以为未央宫里一定也有黑暗丑恶的一面,可我走遍了整个影视基地,却一无所获。专家们和建筑师们复原了宫殿美好的一面,唯独忘记了王宫里还有数量更为庞大的‘下等人’,他们或许是低等奴婢,是阉人,是天牢里的重犯,也可能是冷宫中的弃妃。于是,我想象我是一个生活在王宫角落里的稚童,我的家有青色不透光的窗户,花纹模糊的门扉,鎏金脱落的椽头和被太阳晒干的枯草……”
刘嫚这番话,说服了评委,却让喻湛涌起惊涛骇浪,先前他还有有所怀疑,而此刻他能百分之百的断定,刘嫚就是那个小女孩,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这张脸,试图找到她与那个小女孩的共同点。
她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是她们说话的语气、神态是一模一样的。
难怪他在梦里就觉得那个小女孩像刘嫚,竟不是错觉。
程梓坤说,“难怪你在文章结尾写‘长乐未央,相思莫相忘’,我还想着,住在这样的环境,怎么能‘长乐未央’呢,原来你指的是长乐宫和未央宫,你从王宫底层的视角来写‘汉风’,想法挺奇特的。”
陈剑秋说,“确实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评审到目前为止,其他人的作品都是用溢美之词赞颂汉代名人,或者汉王朝的伟大。
因为苏学镇的事儿,一直低调不敢随便发言的王庆海忽然问刘嫚,“你的题材并不是非要木刻不可,你的画同样也能用毛笔画出来,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木刻,而非纸写?”
王庆海意指刘嫚有故意炫技、装逼的嫌疑。
一旁的陈剑秋烦死王庆海了,纳闷欧阳岑副会长为什么不也取消他的评委资格。既然是自由环节的比试,当然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啊,难不成还故作低调,藏着掖着,那也没必要来参加这个展览会了。
面对王庆海的为难,刘嫚从容道,“因为题目是‘汉风’,汉宫中的底层人很穷,平时是接触不到纸张的,我把自己当成这个孩子写字、画画,我没有纸该怎么办呢?只好拿小刀,刻刻画画。而且我想大家小时候,都有在桌子上乱涂乱画的经历,我在桌子上刻画,正好符合我的主人公的天性。”
刘嫚的解释很有说服力,一位篆刻组的评委笑道,“所以你的作品,是一个无邪孩童的涂鸦?”
刘嫚点头说是。
评委们互相耳语一番,便在纸上写下自己给刘嫚的分数和评价,接着去评审下一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