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原五中很小,住在家属楼里的教职员工们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黄义泽把人推到坑里打的事儿。只不过大家都是同事,没有人会放在面上表现出来。

    零点,夜深人静。睡梦中的黄义泽突然被人掐住了胳膊。

    他原本睡在小被子里,暖呼呼的,猛地被拽出来立刻冻得打了个哆嗦,人也清醒了。

    拽他出来的人是他的母亲,黄薇。此刻她正批头散发地站在黄义泽床头,月光一照,脸色惨白像个女鬼。黄义泽一声哀嚎还没出来,就被黄薇啪地甩了一巴掌。紧接着,她猛地把儿子扯下了床,大手攥着儿子的两只小手,硬生生地往门外拽。

    黄义泽再困这会儿也该醒了,他浑身上下就一条小裤衩,连个小背心都没穿。他两只光|着的小脚抵在干燥的地板上,蜷着脚趾,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增大摩擦力。他喊:“妈,妈,去哪儿啊…”话音未落,啪地又是一巴掌招呼在了他脸上。还要再喊,猛地又是一巴掌。

    黄义泽的脑袋被接连打歪数次,垂着嘴巴不出声了。

    任由黄薇的指甲掐着他,硬扯着他往楼下走。

    两只嫩生生的小脚一下下地磕在台阶上。等到了楼下的时候,他脚掌磕红,两条小腿都颠麻了。

    黄薇双手哆哆嗦嗦,借着月光眯眼数钥匙,金属碰撞发出“叮”的轻响。最后,她找到了,捏着钥匙打开小房的门,一把将儿子推了进去。

    黄义泽踉踉跄跄,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小房里又黑又潮,地上还发了霉,他踩着很不舒服。他呆呆望着他妈妈,静了好一会儿才敢鼓起勇气朝着她走。

    “进去!”黄薇突然吼了起来,声音尖利到几乎要刺破黄义泽的耳膜。她瘦削的手指笔直指着黑洞洞的小房深处,浑身颤抖:“进、进去…”

    黄义泽的嘴巴张了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他垂着头,乖乖地往里走。一直走到后背抵住了沉重的大箱子,他妈妈的手才垂了下来。

    “妈…”黄义泽叫。

    他想揉揉酸疼的小脚,可又不敢,只能愣愣地站着,小声说:“干嘛呀…”

    黄薇头发凌乱,眼袋暗沉,从刚才起就喘个不停。这会儿她做贼一样神经质地左右瞄了两眼,在儿子又要开口叫妈的时候砰地甩上了门。

    门上的铁锈哗哗地往下落,黄义泽跑向妈妈的脚步猛地刹住,险些被撞到鼻尖。他往后退了半步,回过神来后又摸索着去推门,门外却在此刻传来了咔咔的声音——

    他妈妈把小房锁上了。

    “……”黄义泽扑到门上,喊:“妈妈!”

    没人回答,他喊得更大声了,用小拳头一下一下地砸门。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妈妈不高兴了,他只知道这里又黑又冷,冻得他直打哆嗦。他大声求饶,求他妈妈把门打开,放他出去,之后怎么惩罚他都行。

    他喊了半天,嗓子都喊疼了,可除了学校围墙外村子里的狗叫,他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他张着小嘴呆呆站着,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妈妈可能已经走了。

    月亮隐于乌云之中,透过小窗照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

    小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