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摇摆不定,陛下叫他千里迢迢地来这,只是为了接一个重臣的家眷吗?护国将军,上下闻名,忠肝义胆勇不可挡,但天下人都称颂,就真的是好事吗?乔望山是否忠心?过去他以身许国,有勇有谋,可是人始终会变,功劳和奖赏不对等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可以守住本心呢?
他按住怀中罪状,无论如何,陛下既然派他来此,就代表陛下也同他一样的心存疑惑,不论是因为羽翼未丰还是对曾经的恩师半信半疑,陛下此时都绝不会出手,那么打着清除叛贼旗号的这些死士,到底归属哪方呢?若是朝臣,还不算太坏,可若是别国,那大衡便是风雨欲来。
看着百姓安乐的景象,他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已经歪了,他下定决心,在桌上放下不少银两,匆匆归于夜色之中。
第二日还蓬城下起了雨,冷风伴雨叫人心里也阴沉沉的不好受。
乔远舒的腿到了阴雨天伤口容易发炎,萧氏害怕她又乱跑,拘着她不肯再叫她踏出家门半步,乔远舒闷的无聊,跑到书房同乔望山探讨兵法。
父女二人正聊着,六叔敲门道:“老爷,温大人来访。”
乔望山放下手中兵书起身迎道:“松庭,怎么冒雨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温束景点头:“将军将前几日偷袭夫人和乔姑娘的贼人交给我审讯,如今寻得蛛丝马迹想与将军商讨。”
他看了眼乔远舒,又说道:“昨日温某答应乔姑娘给个结果,乔姑娘不妨也听听。”
乔望山并未在意,叫他坐下。
“他们都是死士,不肯吐露半个字,即便用了酷刑,也只有一两个小卒子松口,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有用的东西。”
他喝了口热茶,抬起头迎上乔远舒的目光,虽然她没什么表情,目色如水,但他还是下意识生出几分羞愧的感觉,立即道:“虽是如此,但我发现他们口中藏的毒并非大衡所有,连夜排查,发现与寒策暗市中常见的见血封喉十分相似。”
听到此处,乔望山皱起眉头,太平日子过了几年,叫他放松警惕,大衡虽作为中间国,与南润、寒策互通有无,百姓间做些生意十分常见,但叫奸细混进城中意欲不轨,实在是他这个守将的过失。
“陛下派我来此,就是察觉边关异动,若非担心乔将军危急之时放不下家眷,下官也不会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温束景顺水推舟,将陛下□□裸的猜忌之举推给寒策和南润,继续说道:“那些小卒并不十分清楚边关地况,却对还蓬城了如指掌,尤其是将军府、寒山寺、宝器阁这样乔夫人和乔姑娘常常出现的地方。”
他止住话头,看到乔望山握紧双拳,便知他已经明白自己意思,家人是他软肋,他又怎能放任这些宵小胡作非为呢?
乔远舒并不像乔望山那样怒气冲冲,却也感到危机重重,前世大衡保持中立十余年,知道她入宫的第六年才爆发战事,她乔家也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分崩离析、家破人亡。
如今看来,寒策异动早有兆头?若非前去寒山寺,也不会落单被袭、更不会受伤推迟行程;若非温束景前来接人,也不会这么快查出疑点,一切的一切都和前世大为不同,她开始怀疑今生的天子,是否也同前世一样?
她不敢轻信陛下,更不敢轻信温束景,虽是少年,却已经身怀反骨、叛出家门,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但陛下为什么回派这个他信任倚仗的人来边关?一开始她以为是陛下疑心深重才会派温束景来探底,但如今想来,陛下的门徒和陛下一样年轻、根基不稳,他可以派任何一个与父亲不同队伍的臣子来,为什么一定是初出茅庐的温束景,他就不怕温束景在京都好不容易闯下来的权利被人夺走吗?
“此事事关重大,若真的如此,他们几个就是打头阵的小兵,接下来要出动的,就是幕后黑手了。即刻就召集将士,严防死守!”乔望山拍案而起,目光严峻。
温束景跟着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将军,恐怕这城中已然混进细作了,将军府已非昨日铜墙铁壁,下官来此本就是为保护夫人和乔姑娘,还请将军允许我和我的人把守将军府。”
乔望山点头:“如此,就多谢松庭了。你有勇有谋,来边关一趟不能白来,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军营碰面。”
乔远舒急忙道:“父亲,我也去!”
乔望山轻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的腿伤好了么!”
说罢带着温束景出了房门,乔远舒听到他吩咐六叔看好自己的命令,懊恼不已,那些端倪她一点都不想错过,这辈子什么都变了,她心里没底,生怕行差踏错重蹈了覆辙,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温束景回头看,斜风细雨为幕,她身材纤瘦,扶着桌脚站在屋中,愁眉不展,担忧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