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城是本省少有的几个港口城市之一,航运业乃是本市重要的产业。此时正值中午,旬城的金海码头人来人往,装货的送货的交易不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金海码头再往西走五百多米就是从前的旧旬城码头,自民国时代就已存在。自打金海码头营建落成,航运公司就多选择这边停靠。旧旬城码头萧条了没多久,就废弃了。许多造型过时铁锈斑驳的旧船泊在海边,像一面面腐朽的旗帜。

    金若萱的尸体当初就被抛尸在旧码头上一艘废弃的破船里。

    金若萱案刚立案时,米嘉莱就已经带着队里的人把金海码头的监控都过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监控里并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甚至连金若萱的踪影也没有。

    “旧码头的地界一直是个管理模糊的区域。按理说它现在也归金海码头所属的公司管理。但其实公司并不在意这儿,这里本质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池梦舟说。“所以,这一块有很多监控死角。也许凶手害怕被抓,故意躲着监控走。”

    她说的不无道理,米嘉莱点了点头。

    “小舟,你最近一直在负责金若萱案的走访。根据你的调查,你觉得金若萱是个怎样的人?”

    她们沿着金海码头外的海滩行走,太阳把沙滩照成了一片遍地金沙的热土。灰蓝色的海水在远处翻腾,挟裹着浪涛与海中肮脏的浮沫。一个浪头滚过来,米嘉莱和池梦舟都听见了海鸥的叫声。池梦舟思量着道:“金若萱········她是个可悲又可怜的人。”

    在金若萱唯一的朋友苏雅眼中,这世上再没有比金若萱更命苦的女生了。永远在寻找归宿,永远被抛弃,永远不服输,永远跌倒在下一步。

    “她上的大专,没能读完。读大学第一年,家里不给学费,说她非要来上学就当她死了。辅导员帮她申请了助学贷款。给她找了份食堂的兼职做,每天很辛苦。”

    “结果到了第二学期她在学校找了个本科的男朋友。那男孩养着她,强令她不许再去食堂打工,说自己就是在食堂跟她认识的,她长得美,他怕她去食堂被别人挖墙脚。结果她就真不去了!”

    “那男生高我们三届。到了第二年他大学毕业,说要去科技城做程序员,让若萱就退学,跟他去科技城——”

    “那她也去了???”

    “是的,她当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苏雅说。

    “不好意思苏雅,再打断你一下哈,”池小舟说。“可我记得看金若萱的资料,她写的是大专毕业啊。”

    “那个是后来我劝她考的函授学历。”苏雅无奈地说。“她到了科技城没多久,那个男生就不要她了。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只能去餐馆打工。我劝她考个函授。”

    “没想到她在餐馆打了几个月工,她又交了个新男友。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干嘛的。只知道若萱跟着他,过了一两年舒服日子。两个人差点结婚。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分手了。她的函授学历就是那个时候发愤考到手的。”

    “我记得她把学历考到手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个男朋友。她跟我说,雅雅我算是看透了。学历确实很重要。你瞧,我如果没听你的建议念这个函授,只是个普通的退学女青年,那即便长得再美,村子里也不会有男人愿意要我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懒婆娘’。可我有了学历,我的价值就上去了!现在我终于能留住男朋友啦!”

    池梦舟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虽贵为一介美女,怎奈天生福尔摩斯心性假小子作风,所以空长了一张俏脸,母胎solo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池梦舟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她忍不住反驳苏雅。“读书是为了提升自己,是为了能更好的自立!让她这么说,怎么像是修成好颜色,卖与帝王家?虽然那些男的也不是帝王。”

    “她·······她不是那个意思。请你不要这样说她。”苏雅涨红了脸。有些生气。“她的原生家庭太糟糕了,不是你我可比的。对她宽容点,好吗?”

    池梦舟不说话了。她坐在清晨的公园长椅上震惊不已,继续听苏雅讲述金若萱“传奇”的经历。

    “那个男朋友最后也没能留住。我读大四的时候,她进了科技城的工厂,和一个中专学历,在工厂里做主管的男人在一起了。她说那个男人很爱她,两个人说好了要结婚。结果快结婚的时候那男的叫鸡,被她捉奸在床,两个人分得很难看,那男的还把她打得进了医院。她父母不管她,她打电话给我,我去科技城照顾了她半个月。然后,她跟着我回了旬城这边。我回学校,她在外面租房子住,打点儿零工。”

    “她家里是农村的,姐弟三个,她是老二。父母自从她来上大学起就一直当她死了。可结果有一天他们突然跑来找她,买了好多好吃的打听了一路找到她租住的小房子里。说他们这么多年了对不起她,他们后悔了,希望她回家去,村里都知道她是大学生,已经依着她父母的托付,给她安排了一个镇政府文员的工作。”

    “这·······这不是挺好的吗·······”池梦舟困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