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阑家的管家老叟李伯端着一道酸辣鱼头汤走过来,面色严肃地劝告白琢:“白少爷,今日可不许再哄我们小少爷喝酒了。明日那位张老爷要来,小少爷若喝了酒,恐怕不好应付他。”
孟家双生子都喝不得酒。哪怕只喝了一小盅,也会头晕脑胀精神不济一整天。
李伯伯说的“张老爷”,乃是宫里一个宦官张顺官。朝廷开海禁之后,孟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遍及海内外,孟星阑又在长灯会、顺天府任职,想要与他搭上关系的人不计其数。
别人好打发,这位张大人,却着实是一块粘人的狗皮膏药。
他颇受皇帝宠爱,在宫里一手遮天不说,还“奉皇帝之命”建立了一个“督办司”,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搞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为了保住长灯会和长灯会背后的江阳王,为了不让孟家遭奸人陷害,孟星阑只能耐着性子与张顺官周璇。
孟星阑放下茶碗,淡淡地说道:“李伯,我省的,不必担心。”
白琢伸手端过孟星阑面前的茶碗,将里面的酒水倒了,孟星阑就换了一个新的茶碗。
白琢眼神一冷,却用与孟星阑一样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他上边儿那个,本就是个拎不清的,成日里怀疑这怀疑那,搞得家宅不宁兄弟阋墙。这次。恐怕又是他在作妖。哼!”
晏小周看着他们越来越严肃的脸,知道情况不对,立刻说自己“喝醉了要上茅厕”,跟着婢女走开了。
白琢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温柔一笑,这才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正常人来过几次,就该知道星阑对家中事管的少,对家里的生意也知之甚少。可姓张的还是天天来找星阑,恐怕,是得了“上面那位”的指示。长灯会的威望越来越大,我师伯在百姓之中颇有盛名。被他针对、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阳王的王妃和未出世的孩儿,就是喝了皇后赐下的一碗羹汤之后,难产而亡,母子皆没有保住的。
这件事,虽然被捂得密不透风,可是江阳王日夜陪伴在王妃身边,夫妻二人之间鹣鲽情深,他又是那样心细的一个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更巧的是,那日皇帝“突发疾病”,他被迫进宫去探病,回到家,就没了妻子儿子。
白琢咬了咬下嘴唇,眼前突然发黑。醉芙蓉的毒性涌上来,带来一阵阵幻觉,又被他拼命压制下去。
孟星阑和李伯同时点了点头。孟星阑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的口吻,说出来的话确很不客气:“若不是陆府尹就快置仕了,不能再出波折,谁愿意做这六品小官,躺这一趟浑水。舣舟,等明年陆老爷子平安返乡了,我就不干了!”
白琢装出醉酒的模样,重重摔了一个杯子,“明年,咱们飞卢山也要撂挑子了!谁愿意替他守着西边儿山,天天和狄族人打来打去的呀!”
他喊完这一句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软软地向下倒去。李伯赶紧扶住他。
孟星阑便拜托李伯把白琢搀扶下去休息。
“还是让他去倚竹院休息。那里离我的院子近,也很安宁。”
“我在这再坐一会……我不喝酒,真的。您放心。”
“晏姑娘,就去韶华小院住吧。我再给她写一封推荐信。送去甲子班老肖那里……”
孟星阑浅浅一笑,眼底带着些戏谑。心想:难得见白舣舟怜香惜玉一次,我怎么能不给他制造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