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瑞安说。
对面的艾文瞪着他。
“为什么?”
“因为不行就是不行。”
“少将,”艾文用罕见的严肃态度说,“我在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整整坐了三个小时等你办完工出来,是想跟您进行一段有意义的谈话。您不能指望就敷衍地扔给我两个字,然后我就能高高兴兴走虫了。”
艾文又开始使用敬语,于是瑞安料想他可能有点生气了。
但生气有什么用呢?
艾文不能指望从瑞安这里得到更多解释。
瑞安已经打定主意,在艾文不得不继续停留塞尔维亚星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尽可能多地远离他。他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在上一次分离后,他仔细分析了自己的心理状况,然后发现了一件令虫惊恐的事实:
他可能,出于一些不明不白的缘故,对雄虫产生了一点点非分之想。
这是绝对不可能被任何虫看出来的。瑞安在发现它的第一时刻就非常唾弃自己,好像艾文的雄虫身份在他们两虫之间达成了什么隐藏的秘密联结,又让他进入一些隐秘的痴心妄想。他必须对自己再三强调:很快艾文就会离开塞尔维亚星前往联邦,在那里,他不仅会被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也会被提供最大限度的婚姻选择。
在联邦,雄虫的婚姻非常自由。
如果雌虫和亚雌在一起,生成的婚姻法要求他们必须形成一对一关系,否则就要犯下重婚罪。然而雄虫是不会有类似顾虑的。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一对一(几乎没有雄虫会这样做),但大多数雄虫还是会选择一位家世相貌无可挑剔的雌虫成为雌君,再凭自己喜好纳任意数量的雌侍。再往前几百年,在奴隶制废除之前,他们还会有数不清的雌奴。
而瑞安明白,自己在这个故事里不会有任何位置。
因为他是一只军雌,而他永远不会试图逃离军事法庭的审判。
关于这一切的因与果,在「联邦雄虫保护法」里写得清清楚楚,但瑞安并不想让艾文知道。他甚至自欺欺虫地虫工锁住了艾文光脑上查看保护法权限,希望至少在他自己能够掌控的地方,艾文不必感到歉疚。的确,艾文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把他不断推向军事法庭更加严酷的审判,但谁又能怪他呢?毕竟他什么也不知道。
瑞安决定让艾文什么也不知道。虽然他以后肯定也会知道的,但那个时候瑞安大概也看不见了。
他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最擅长的、冷冰冰的口吻说:
“我并没有要求您的等待。既然您已经来到了军营,我认为您应该像其他士兵一样,听从命令,从不质疑。”
艾文皱了皱鼻子,“即使我从您这里得不到理由?”
“是的。”
“那好吧。”艾文起身,“谢谢您,长官。再见。”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走了。瑞安希望他没有来过。
当艾文离开瑞安办公区的时候,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们完了”。他想这话的时候异常伤感地把自己代入了在托比亚斯星电影院看过的苦情电影虫物,甚至想找个地方为自己死去的初恋情怀大哭一场。他甚至在心里发誓,等他下次再遇见一只看对眼的雌虫时,一定要牢记这次的教训:无论如何,护住自己的性别,最好一直把秘密保守到死。
这年头其实非常愚蠢,但艾文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