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古道飞尘,半旧的马车疾行而过,正逢断肠处,清泪浥罗巾。
不多时,青灰色的车帘被拉开,危彩菱探出头来,她眼角发红,一身素缟,即使被面纱蒙住了半张脸,也能窥见她焦急的神情。
“再跑快点。”这是用青槐的命铺就的出逃之路,不能辜负她最后的心意,他日东山再起,必当清算这一笔笔的血仇。
“姑娘,不能再快了,这段路凶险,再快就容易出事了。”车夫赶马的动作未停,好心提醒她。
“别废话,按最快的来。”危彩菱张望着后方的动静,紧握车沿的手指发白,西风卷过,面纱滑落,露出她那半张褶皱的被烧伤的脸来,她是最忌讳露出面纱下的脸的,这会她也顾不上了,要逃,不能被追上,这次逃不掉下次就更难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地位、美貌、家人和朋友,这些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如今全然不在了,天地间只余她一人,所以她要活下去,要有尊严的活下去,然后用尽一切力量向夺走她这些珍宝的人报复,要将她所受到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马声嘶鸣,追兵来了,马车还是没有快起来,危彩菱心急如焚,她走出车舆,拿出腰间的鞭子,抽打在马身上,马儿受痛,偏离了原本的方向,马蹄飞扬并加快行驶起来,她见状推开车夫,自己亲自驾驶马车。
“走错路了,快停下,姑娘你不要乱来啊。”车夫急了,想要叫住她。
危彩菱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眼看着就要甩开后头的追兵了,谁料前途竟然是断崖。
危急时刻,车夫眼疾手快地拉住缰绳,马儿受力,半直立起身子,堪堪停在了悬崖边上,车夫惊出了一身冷汗。
片刻的功夫,追兵已至,将危彩菱这简陋的马车团团围住了。
危彩菱重新戴好面纱,紧握着手中的长鞭,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怒视着追兵里领头的,身着锦绣绮纨的公子,“折辱我至此,你还不肯罢休吗?”无耻之人,他也配穿此等衣裳。
“折辱?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尊贵无比的湘苧郡主吗?除了我,谁还愿意要你这个麻烦?”那公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眸子里隐藏着怒意,为了得到她,他费了多少功夫,他已经破例替她的丫鬟举办了风光的葬礼,结果她却趁着葬礼逃跑,糟蹋了他一番心意。
“谁稀罕,我就是掉落泥潭,也是你高攀不起的。”危彩菱抬起她那高傲的头,面纱下嘴角泛起轻蔑的笑容,她不认命,庶民也好,被迫成为这个人的奴婢也好,她危彩菱绝不任人践踏。
那公子一怔,而后大笑起来,明明是听了让人生气的话,他却兴奋起来了,“不愧是郡主,就是如此让我欲罢不能。”他就是爱极了她这副高傲的样子,不肯轻易低头,她越是倔强,他掌控她的时候就越是愉悦,愉悦到浑身战栗,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了。
危彩菱极其厌恶他用这种眼神看她,若她还是郡主,他这种人根本不足为惧,而她如此困窘的处境都是拜公主府的那个庶女所赐,这些沆瀣一气的渣滓们联合起来对付她,把她推入无尽深渊。怨恨、愤怒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危彩菱的长鞭直朝那人的脸上挥去,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庶女和她身边的这些男人们付出代价。
公子身边的侍从拔剑斩断了长鞭,公子看着地上的一截断鞭,皱起了眉头,警告意味十足地看了一眼擅作主张的侍从,接着他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去。
“站住,敢靠近我,我就从断崖跳下去。”长鞭已断,最后一件昱王府的念想也没有了,她恨。
“你威胁不了我的。”公子用不急不缓的步伐逼近她,她逃不掉的,他了解她的一切,他和其他人都过得好好的,她是不会在大仇未报之时窝囊地寻死的,猎物的习性已经熟识于心,一辈子都逃不出猎人的手心,“如此没骨气的事情,你做不出来。”
被看穿了的危彩菱咬牙切齿道:“你别逼我。”
“怎么会是逼你呢?我明明是想帮你,你不是想要报仇吗?”他抓住她的弱点,诱惑她走入自己的陷阱中,他低语轻笑,“那就来讨好我,诱惑我,让我尽其所有为你报仇。”
一向能抓住重点的危彩菱反唇相讥:“想要我讨好你?好啊,你从这里跳下去,侥幸活着的话,我会考虑考虑的。”虚伪小人,他跟那个庶女是一丘之貉,还妄想骗取她的信任。
“果然是智勇无双的湘苧郡主,不会被小人区区几句话语打动,可郡主有没有想过,被惹恼的人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哦。”没关系的,利诱不成,威逼也可,这是他盒中的宝石,只能被他珍藏,再无重现天下之日。
人越逼越近,危彩菱踩在断崖边上,退无可退,被抓回去是怎样的后果,她心里一清二楚,然后路已断,她逃无可逃,这就是她的命吗?她不甘心,不甘心落到此等惨境,也不甘心仇人们意得志满。
而他欣赏着她脸上的挣扎,期待着这个人的屈服,他即将征服她,征服这个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曾经需要仰望的人,没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的了,他之所想定能所得,他靠近她,要把她抓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