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谈画卷的事情。”顾亭之平淡接口,施施然落座,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他片刻,说道:“所以你昨夜出现在民宅,意图杀人,该不会也是我们误会了你吧?”
听他提到昨晚的事情,夏青风这才正眼看了他,点头道:“原来是你。”
——大概被人用匕首指着喉管,印象的确会深刻许多。虞简暗想。
但下一瞬,夏青风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脸,讶然道:“原来是你!”一模一样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语气,似乎是吃惊得很了。
虞简没想到卸下了易容,他还能认出自己,挑眉问道:“你知道是我?”
“在下学画多年,相比于皮囊,骨相更能让在下记住一个人——”夏青风颇有些自得地向身后墙上一靠,盯着手上的镣铐,漫不经心。“姑娘骨相甚美,过目难忘。”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亭之冷声打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夏青风的眼睛,一字一顿:“昨夜为何出现在那里?”
夏青风一怔,随即又换上了毫不在乎的表情,闲闲道:“听说了他家出了个赌鬼,将母亲的棺材本都输在了赌场里,这不是有悖人伦么?我是个孝子,看不惯他做的混账事情,所以想要替天行道。”
他一摊双手,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在小室中格外明显。他迎着顾亭之的目光,平静地笑笑:“我怎么知道官府在等人。你们抓错人了——我最后并未杀人,就算要判刑,也不必如此大阵仗来审我吧?”
听着他不慌不忙地诡辩,虞简悄悄磨了磨牙,分明是他犯下了数起命案,被官府逮捕归案,却敢矢口否认所有罪行,轻飘飘地一面前还敢毫不改口,当真是大景头一人了。
夏青风,他还真是个刺头。
顾亭之“哦”了一声,并不反驳他的话,低头望着指尖,轻声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们误会了夏师傅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一副客套而好脾气的模样。虞简不明其意,却明白师兄必然有他的计划,并不多言,听他继续道:“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夏师傅对于书画又是行家,不如替我回答几个疑问吧。”
“骷髅画到底为什么受到天下画师推崇?此画不祥,不是世人皆知吗?”
夏青风显然没有料到他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听到骷髅画的名字,立刻换了副神态,摇头道:“大人此话就错了。《苏安繁社图》是我画界瑰宝,其中价值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骷髅画的传言多为鬼神之说,对于画和解谨仙都是不敬,不必多提。”
他说得认真,和刚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判若两人。顾亭之却仿佛听不出他话中敬意,不依不饶地继续提问:“可是坊间都说,解谨仙是用巫术才创作了骷髅画,如果传言是真,这幅画岂不是祸害?”
他好整以暇地拍拍衣上灰尘,压低声音道:“不妨实话告诉夏师傅,我接手这个案子
实在是身不由己。依我之见,妖画丢了最好不过了。”
夏青风摇头,面有不悦:“《苏安繁社图》并不是妖画,大人慎言。”
“妖人作的,可不就是妖画么?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顾亭之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掩不住轻蔑神色,“不谈这个。我且问夏师傅,相比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你,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了解谨仙的印章,你有何高见?”
虞简猜得出来,师兄谈论画卷和解谨仙,是想要激怒面前的男子,引他说出真相。但是目的……未免太明显了点。
傻子才会上钩吧……她愈发摸不着头脑,屏息继续看了下去,疑虑丛生。
夏青风叹道:“大人心中认定了画卷不详,所以我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凶手这么做也许有自己的理由,未必和画卷的传闻有关,与解谨仙更加毫无关系。”
他直视着顾亭之,语气诚恳:“我还听说,死者都是和画中人相似,所以大人才会在昨晚设下陷阱,等待凶手前去。我人微言轻,却也想要多一句嘴——大人的想法,或许压根就是错的。”
“小人愚见,或许凶手的目标只是死者中的一人,听说了《苏安繁社图》失窃的事情,于是借题发挥,连杀多人来掩盖真相。以画杀人,不过是个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