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誉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得救了,洛易不是绑匪的人,只是来岛上进行某种考察;坏消息是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座无人荒岛,没有手机信号,洛易当然也不可能有卫星电话。但他告诉詹誉,附近的渔民会定期来给他送补给,等他们来时,詹誉可以跟着渔民的船回到陆地。

    “我在海滩上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脱水了。”洛易对他说,“你全身是伤,可能是在漂流过程中撞到了海水里的漂浮物和礁石。”

    接着洛易把他带回来,用抗生素和消炎药捡回詹誉一条命。但三天里他都昏迷不醒,并且持续发烧。

    “你的状况非常糟糕,虽然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我不知道你继续这么烧下去还有没有可能醒过来。我担心你可能伤到了内脏、或者大脑,但是这里条件这么简陋,我也只会简单的急救。”

    “我每天都去海滩,想看看有没有船只经过,但一直没有。我以为你要挺不过去了。”洛易宽慰地笑起来,像是想要拍拍他的肩,又及时地收回了手,“还好你醒了。你头晕吗?晕的话就眨一下眼,不晕就眨两下。”

    詹誉眨了两下。

    “很好,”洛易放松地说,“这里没有血压计,但我测试过你的心率,还算正常,你应该没有内出血也没有脑震荡。”

    “最难的一关已经挺过去了,只要你不再发烧。”洛易再次试探了他额头的温度,松了口气,“你还年轻,恢复力强,休养几天就能下地活动了。”

    詹誉在海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又烧了三天,喉咙早就废了,出声相当费劲。但洛易非常地善解人意,好像能猜出他想问什么似的。

    “这里是毛州附近的一个岛屿,上面没有居民,但自然景观和动物资源都非常丰富,以前常有科考队来这里考察,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他们当时的科考站。”

    毛州?詹誉咂舌,毛州距离他起飞的海城足有六七百公里,他竟然漂了这么远。他又问了今天的日期,一算发现离他出海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天,算上他昏迷的三天,他在海上足足漂流了有两天。他觉得那个道士说的没错,他的确命大。

    只不过醒来的第一天就是非常难熬的一天,詹誉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种苦。从他醒过来的第一秒开始,全身就没有一个细胞不在叫嚣着疼痛,瘀伤、骨折、伤口的灼痛、还有发烧带来的酸痛,都让他恨不得重新昏过去。他曾经在瑞士滑雪时摔断了腿。但那一次他躺在医院的病房,床铺松软、气温适宜,配有有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和营养师,照顾他的护士里有一个长着金色卷发,一双湖水绿的眼睛和她的胸脯一样引人注目。每当他按铃时,就在他的点滴里掺上催眠和镇痛的药剂,适时地缓解他的痛苦。

    “止痛药。”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做着口型,期望洛易能看懂。但洛易抱歉地看着他,拒绝道:“我不能给你止痛药。”

    他于心不忍地说:“吗啡剩得不多了,我得把它留到你换药的时候用。”

    詹誉闻言两眼一黑,简直想要骂人。他身上缠满了绷带,包得像个木乃伊,可以想见换药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体验。等他回去了,如果他还能回去而不是痛死在这个荒岛上,他一定要把绑架他的人告到倾家荡产。

    他突然想到什么,眉毛高高地扬起来,眼睛也瞪圆了,看起来有那么点惊慌失措。詹誉向来不认为男人注重自己的仪表是件有损男子气概的事情。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送到伦敦接受教育,私校里规矩相当严格,从发型到裤子的褶皱都要求一丝不苟,这让他养成了注重形象管理的习惯。詹誉有一整个造型团队负责打理他的服装、发型、健身日程和日常保养,他甚至为此每年支付一千万。

    詹誉信奉定量进餐、大量运动,而这与他一直以来稳居大众情人榜首不无关系。这世上有钱人很多,但那些大腹便便、满口黄牙、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难免让人感到倒胃口。

    洛易会意地弯下腰把耳朵靠过去,听见詹誉气若游丝地问:“我毁容了吗?”

    洛易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在詹誉的怒视中,他止住笑,清了清嗓子:“你可以自己看一看,稍等。”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詹誉仔细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发现这座科考站的规模不小,可能有几个房间。那么很可能还有厨房和浴室,虽然和他的海滨豪宅没得比,但流落荒岛,能有一片屋檐遮雨已是很不错。

    地板大概有点年头了,海边又很潮,吸足了水气,被洛易踩的咯吱作响。詹誉躺在床上,听到了水流声。他心里有点惊奇,怎么洛易拿镜子前还得洗洗手,是不是有点洁癖?

    直到洛易端着一个盆子回来,詹誉颇为茫然地看着他找来些旧书把盆口垫得和床铺一样高,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一只手穿过詹誉的腋下,把他轻轻地托起来:“你能转转脖子么?”

    原来这就是“镜子”了,詹誉没辙,只能忍着痛转动脖子,看向水中的自己。他脸上有些晒伤,但不算太严重,还有几处淤青和划伤,好在伤口不深,很快就能痊愈。

    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不错,没有落到绑匪手里,也没在坠机事故中摔死,没在海里淹死,被冲上岸后及时被洛易发现,避免了被海岛的毒日活活晒死。虽然伤势不轻疼痛难忍,但多半是皮肉伤,全身上下只有左腿断了一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