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有朋客栈,已是黄昏时分,斜阳照雪,暮烟四起。危兰与方灵轻尚在客栈门口,已一眼看见熙攘大堂里最深处角落那个即使坐着也显得甚是伟岸的身影。
他正独自坐了一桌,大碗喝酒。
危兰与方灵轻跨进客栈门槛,自然径直向他走去。
杜铁镜也立刻瞧见了她们,遂请店伙计再拿两个空碗来,将空碗递给了她们,让她们自己倒酒自己喝,随而笑道:“两位姑娘现在应该有空了?我等两位已有一阵。”
方灵轻笑道:“你才不是在等我,你是在等兰姐姐。”
今日在百炼钢铁铺的那条地下通道,危兰向杜铁镜询问的问题,方灵轻自也是听到了的——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无比好奇危兰当时问出此问的缘故,她猜杜铁镜会更加纳闷。
杜铁镜点点头,果然开门见山地道:“杜某想要知道,危姑娘为何要询问我的师承?”
危兰闻言不答,她背后有大片喧哗的人群,唯有她幽幽静静地沉默了好半晌,似在思索如何开口。
她本性向来利落,这种犹豫,于她而言是罕见的事。
杜铁镜愈加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危兰终于道:“在下出身荆楚危门,本门有一套剑法,名为‘荆楚剑’,分为上中下三乘境界,每一个境界的剑招与心法口诀都有许多不同之处,虽然互相关联,但也可以说是三套完全不同的剑法,而我如今所练的正是中乘的荆楚剑。”
杜铁镜道:“危门荆楚剑,的确天下闻名。我也曾听说过,贵门大部分子弟练的都是中乘的荆楚剑,唯有顶尖高手才能修习上乘荆楚剑。不过,依杜某之见,危姑娘现在手上这套剑法似已练得没有什么不足之处,还不能学上乘荆楚剑吗?”
危兰道:“杜大哥谬赞,我的剑法尚可,但内功修为却还不够。想要修炼上乘荆楚剑法,必须配合极深厚的内力,不然恐有走火入魔之险。”
内功不同于其他功夫,需要长年累月地修炼,极难速成。因此纵然是危门里的高手,至少也得要到了四五十岁左右才能够修习上乘荆楚剑。
至于危兰,她本是头脑聪慧,心思澄澈之人,是以她的内功修炼,几乎没什么阻碍,遂有不少人推测,或许她根本用不着那么长时间,只须等到三十岁左右就能够拥有学习上乘荆楚剑的资格。
那也还得等上十来年。
危兰接着道:“本门真正精通上乘荆楚剑的人少之又少,我虽是危门子弟,但也只在八年前无意中看到一位长辈练剑,看他使了几招上乘的荆楚剑。”她稍稍一顿,脸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杜大哥,你的棍法里有剑法的影子,正是上乘荆楚剑法的招式。”
此言一出,莫说杜铁镜万分震惊,连一旁的方灵轻听罢也甚为狐疑不解。
谁都知道,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学,那都是绝对不传外人的。
方灵轻眨了眨眼睛,先瞧了会儿危兰,再看了会儿杜铁镜。
只见杜铁镜沉默片刻,蓦地正色道:“家师并不姓危,也与贵门没什么关系,但他武功向来出神入化,其为人更是犹如日月星辰令人敬仰,他定不可能做出偷学别派武学的事。”
听他的语气就可以得知,他对他的那位师父确实敬如神明。
危兰道:“我无此意,只是……”
杜铁镜笑道:“但我知道危姑娘你也不可能胡言。”
他放下酒碗,抬头望向屋顶,似想到了什么,双眉皱了皱,眼神里也露出深深的疑惑,喟然长叹一声:“我也不明白……危姑娘,实不相瞒,我如今之所以还在汉中府停留,都是在等俞将军派人前来此地与我会合,因此,我向危姑娘你保证,只要这两本册子上的谜团解了,我便立刻去寻找家师,向他询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