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怨已久的毒沼经不起微乎其微的火星,所有的怨怒在这一刻轰然燃爆。宁亦连手上一空,隋锌赤红着眼,狞如恶鬼,生生将手机的机身捏到变形开裂,皴破的屏幕光亮熄灭,铃声戛然而止。
宁亦连将自己物化成了坏掉的手机,并带入了手机的疼痛,呼吸都跟着切断了,仿佛碎掉的是他的手腕,乃至是脖颈。下一刻他真的被扼住了呼吸。
他被推得退后两步,撞上坚硬的水泥柱,天旋地转的昏花中,少年人灼热的气息迎面碾压过来,死死封住了他的嘴唇。
隋锌当着如织的行人和上前拉架的隋遇司机的面吻上他,尽致而侵略性的吻,吮透他的唇瓣后不由分说地将舌头也顶进了他的口腔里,喂以他缠绵的疼痛,血腥气沿着喉管流进身体内部,将他标记了个通透。
宁亦连脑神经短路,僵在原处,从不敢置信到心惊胆寒,生生冻出几分清明,使出全力将人推开,呵喘着,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好脾气的母亲怒声吼道:“你再这样胡闹我就生气了!”
宁亦连内心拗动不已,可是隋锌却先哭了。已经高大到需要仰望的少年,站在人来人往的旅行通道入口,俊美的脸上泪痕流淌,哭得沉默又委屈。
隋锌冷感的性格肖似其父并深受家庭氛围影响,沉稳寡意,不妥协、不动容,从摇篮里长大后,宁亦连再没看过他哭成这样过。
宁亦连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熄了,缓声道:“我知道你爸爸今天凶你让你受委屈了,他就是那样的脾气,你别怪他。”
“让我感到委屈的从来都不是隋遇。”他的孩子一字一顿地泣诉道。
“宁亦连,你偏心。”
宁亦连捋着混乱的思绪,不由关联性地想到从前。
他想到儿子刚降生时,还不知什么是喜恶时,就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宁亦连曾用他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脏话迁怒过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小家伙掉着豆大的泪珠,都要哭成小傻子了,还是会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方向,好似他再多祈求一眼,就会得到母爱的恩泽。
那时将宁亦连锁住的锁链不足以让他自理,却碰得到这个不该降生的生命。他第一次主动去碰自己的孩子时,仅用了一只手,想将这个孽种掐死。
他像把握人生一样收紧了手指,感受着生命的逐渐流逝,却只觉得流逝掉的是自己。最终他将这个有他血脉的幼崽抱进了怀里,从那之后变成了一个愈发亲切的母亲。
他因为丈夫的恶行迁怒过自己的孩子,也理应分给孩子应得的爱。
宁亦连又轻又温柔地将隋锌抱在怀里哄道:“乖乖不哭了。”
隋锌伏在宁亦连的肩头,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要妈妈给我擦眼泪。”
宁亦连温声应好,对待易碎的宝物一样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
“我的手好痛,我流血了。”
隋锌将被金属边框割破的掌心举给宁亦连看,多无辜的样子,好似他是不小心才受伤。
宁亦连拉着他的手检查一番,捧到唇边对着伤处轻轻地吹了吹:“手里要是扎进玻璃片了可怎么办,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此处人员流动性强,方才戏剧性的争吵尽管引起很多人侧目,这会儿也都化解开来,各自奔赴前程,然而仍有三两好事之徒没看够热闹,驻足在边上,对着这个方向交头接耳。
“有,有人在看我们,我们快走吧……”
当年的隋遇不是用孩子捆住宁亦连,而是要用孕育毁了宁亦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