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虽然一贯对林淼的学习情况不管不问,但每到某些和林淼的学习有关的关键节点,她就总能爆发出毫无日常基础的关切之情。
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关切就好比是神经内科老年病区的临终关怀,最多只能起到“我在精神上支持你”的作用也就是毫无卵用。所以林淼倒更乐意江萍一直无视他的学习直到生命的尽头,不然真的很容易被她气死。
一大清早,江萍如同催命一般,硬逼着林淼把一碗滚烫的稀饭在10分钟内吃完。
面对这种毫不遵循热力学定律和《幼儿健康喂养手册》的无理要求,林淼只能拿出两辈子的修养不和江萍一般见识,忍着气把稀饭喝完。可就当林淼很天真地以为马上就能动身之时,他才发现自己活在世上的年头还是短了些,对江萍这个特殊个体的认识还是有些不足。
原本在10分钟前还火急火燎的江萍,就在林淼放下筷子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淡定下来。然后竟从容不迫、不急不慢地把李晓抱进房间,给她扎起辫子,而且扎得那叫一个细致……
最终等他们娘儿仨在小区外登上三轮车,日头已经热得烫人。
林淼坐在三轮车上,强制马上就要克制不住的愤怒情绪,抬手看表,距离考试时间,只剩不到30分钟。而蹬三轮车从西城街到华侨大酒店,差不多得花上20分钟左右。
可饶是如此,江萍居然还浪费了三分钟,用来和三轮车夫砍价。
最终三轮车夫服输,便宜了江萍两块钱,从10元降到了8元。
江萍上车后得意洋洋,脑子里仿佛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林淼真的比赛迟到了,别说两块钱,你就是多花200块,人家考场也不见得会放行让你进去。
三轮车夫也是被江萍搞得无语,一边蹬车还一边叨咕:“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都这么抠,这两块钱也要跟我说半天。”
江萍这下反倒低调起来了,用夸张的口吻道:“什么有钱人啊,都是拿工资的,我能省点钱干嘛不省啊?干嘛白白让别人赚了?”
林淼听江萍出门在外还能说出这么脑残的话,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也亏得就是这年头贫富差距还不大,不然要遇上个整天仇富的,看你一身名牌还占他两块钱的便宜,而且占完便宜还要卖乖,万一对方心情不好,脑子一抽,现场报复社会,还不直接就鱼死网破怒撞大货车了?
一整个早上被江萍搞得心情不佳,林淼全程没和江萍说话。
江萍却对马上要去看老公现场办公这件事充满向往,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然也完全不排除故意显摆给三轮车夫听的可能性所以说到后半程的时候,车夫便完全听明白,自己到底载了什么人。
“你是林国荣的老婆啊?那个大作家啊?原来还是当领导啊?哎哟哟哟,你们家真是好,这两个孩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你们生两个不用罚款啊?罚得起啊?也是,也是,你老公都是上过电视的,这几千块对你们家来说算个屁。你们家孩子要去酒店比赛啊?比赛怎么会放在酒店比呢?哦,市里的比赛啊?这么小就参加市里的比赛啊?之前就比过?全市数学一等奖啊?哎哟,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了不起,了不起,到了,十五块。”
三轮车从一条小巷子进去,骑到最里头,空间豁然开朗,华侨大酒店屹立前方,边上是一条新修的宽阔马路,马路边停着不少大巴和轿车。
酒店大门前,挂着两条横幅,上面一条写着“西城街道第一届全区象棋比赛邀请赛”,下面一条写着“1995年全国小学作文大赛东瓯市选拔赛”。
三轮车夫站在酒店围墙外,满脸堆笑,伸手向江萍要钱。
原本还被车夫哄得很开心的江萍一听车夫坐地起价,立马变脸,气得横眉怒眼:“不是说好了8块的吗?”
车夫搓着手道:“你家老公这么大的名气,我拉你当然是要多收点钱的,不然不显不出你老公的名气了?”
林淼抬手看表,对江萍丝毫不顾大局的脑回路已经没了耐性,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放在三轮车上,对车夫说了句:“不用找了。”
说完都懒得多跟江萍说话,径直就朝酒店大门走去。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两分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