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玲一夜没睡好,眯一会儿,醒一会儿,总是刚睡得舒服一点,就被看场子老头的破锣嗓子喊醒,叫她起来记账。这么一夜下来,沙场上时不时响起的噪音,搞得她简直头昏脑涨,恨不能当场就撂挑子走人,只是想想合同用完了还得放回去,才只好先强忍下来,心想等熬过这两天,自己就从此天高海阔,鸟飞鱼跃,想怎么爽就怎么爽去了。
等到天快亮时,沙场的采沙船就不能继续再在市区沿岸作业了,必须得稍微往下游一些,免得影响瓯江上的渡轮做生意;同样的道理,运沙子的货车也不能随便进瓯城区,只能先开远路去名为市区实为城郊的瓯江区送货。船和货车来回的路途一远,林国玲被喊醒的间隔时间就长了不少。五点多快到六点的时候,林国玲记录完最后一趟从瓯江市区段回来的采沙船上卸下的沙子数量,送今天第一趟运货前往瓯江区的货车离开沙场后,回到办公室往沙发上一躺,等再一次睁开眼,醒来时已然是早上7点,屋外天色大亮。
——而且还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早上来接班的叶慧芬和林国华叫醒的。
其实林国华也差不多是一夜没睡,心里总惦记着林国玲的事情,生怕这位大姐会干出夜访银行办公大楼的神仙事迹来,虽说事情是铁定办不成的,但他怕就怕林国玲连夜一跑,自己就找不到她的踪影了。这还怎么给林淼通风报信?所幸这会儿,他大清早的连早饭都没吃就跟着叶慧芬急急忙忙跑来,见林国玲还在酣睡,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到目前为止,林淼交给他的任务还算顺利。
但就是不知道,傻大姐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
林国华把睡得糊里糊涂的林国玲拍醒,心里有种类似于考前半分钟突然想尿的痛苦——你要是跑去尿吧,怕迟到了就进不了考场了;你要是不尿吧,怕进了考场就出不来了。
就像对林国玲这件事,要是提示太多吧,怕林国玲突然智商及格,发现情况不对,分分钟要要偃旗息鼓,从此成为让全家人都心惊胆颤的定时炸弹。可要是完全不拐着弯地提醒她抓紧行动吧,林国华又怕自己要死在林国玲前头。就这么整宿整宿不睡地防着她,谁特么撑得住?
古人云得好,只有千日捉贼的道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林国华叫醒林国玲的时候,看她的眼神相当之复杂。
既有一夜没睡好的疲惫,也有看到林国玲没乱跑的庆幸,还有对林国玲何时行动的忧心。而相比之下,不知内幕的叶慧芬,显然就态度如一多了,见林国玲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张嘴就理直气壮地嘲讽道“阿玲,老大叫你过来给我们打打下手,不是跟你说笑的啊。你自己昨晚说来值班,结果值班时间都没到,我人都没来跟你交接,你就睡着了,要不是我和阿华过来,你打算睡到几点钟啊?等下车来了、船来了,谁来记账啊?一车一船进进出出的都是钱呢,你真以为是沙子啊?”
听叶慧芬逼逼着,林国玲不自觉地就眉头一皱。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又见叶慧芬那嘴脸简直难看,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脾气,跳起来烦躁道“行了,行了,行了!睡一会儿怎么了?我一晚上有少记一笔账吗?整天罗里吧嗦的,我也看你比我好多少。值班就不用吃饭、不用休息、不用上厕所的啊?老大老大……屁个老大!我才是你老公家里的大姐!阿荣那么好,你不干脆让他当小老婆算了多好?”
“诶!”叶慧芬听林国玲说出最后一句话,直接就炸了,横眉怒目,破口大骂道,“你再说句试试!?你做人还有没有良心啊?我养条狗给根骨头,狗都知道跟我摇尾巴啊!你这个人现在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有脸跟我说这种话,你这个人,我看真是连狗都不如!狗都比你有良心!”
“我……”林国玲骂不过叶慧芬,转头就向林国华求援,大喊道,“阿华!你看看你老婆怎么跟我说话的!”
叶慧芬也不示弱,拉住林国华道“阿华!今天就有她没我了!赶紧让这个害人精走了!你个那么大本事都差点让她害死,这个霉头要落到我们家头上,我们全家早晚要跳江自杀!”
“放你妈的屁!”林国玲被叶慧芬戳中痛脚,装傻也装不了了,怒不可遏爆粗口道,“你特么个嫷媢养的!你说我害谁了?”
“害你弟么!还能害谁?不是你跟社会上那些人乱搞、乱弄,老大用得着替你去坐牢啊?”
“放屁!阿荣……阿荣那个也叫坐牢吗?7天不到就出来了!你脑子进屎了吗?”
“我脑子进屎?我看你才是吃屎长大的!你脑子就只有屎,哪来的脑子?!”
“行了,行了,别吵了……”林国华听得头大如斗,见两个人还在对骂个不停,怒喝一声,“够了!”
林国玲和叶慧芬这才消停下来,林国华看看表,皱着眉头,做人很实际地说道“先吃早饭,都七点多了,妈个逼老子一晚上没睡好,饿都快饿死了。”
“几点了?”林国玲又跟被碰到麻筋一样,冷不丁喊了声。
叶慧芬反正也撕破脸了,没好气地指着墙上挂的时钟道“你眼睛瞎的吗?不会自己看啊?”
林国玲转头一看时间,立马脸上一变,像是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起来“哎哟~哎哟哎哟哎哟!我跟你这个嫷媢养的吵半天,正事都差点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