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卢鸿自然还想不到自己竟被视为崔三醉收山后的新一代杠头。当天夜里,卢鸿本来颇为劳累,准备早些休息。却有人通传道,孔颖达着人请卢祖安及卢鸿父子,过屋有事商谈。
卢鸿想不明白有什么事,只好重新整理衣服,赶到卢祖安房中,由卢祖安带着,过孔颖达房中来。
孔颖达此时身着一件便袍,颇为随意。问候之后,便请卢祖安落座。卢鸿自然没有位子,便侍立在卢祖安身侧。
孔颖达与卢祖安寒暄几句,便开口称赞此次范阳经会,颇为精彩。于光大儒学、发扬经义,实有功焉。自己回朝之后,便要上奏朝庭,以为旌表。
卢祖安听了此言自然大为高兴。若得了朝庭旌表,范阳经会得了官府认可,其影响和资格自然要更上一楼,于日后卢氏及经会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
当下卢祖安谦虚了几句,又对孔颖达亲临经会并大力襄助表示感谢。孔颖达一笑,又对卢祖安谈起今日卢鸿表现来,自然是赞许有加,很是推重。
之后孔颖达说道:“老夫闻说卢鸿自幼便独自攻读,未曾经师。按说以卢鸿这等才学,目前成就,也不下于一代名家。只是老夫实是喜欢这孩子,倒要捡个大便宜,不自量力想收卢鸿作我的学生,不知卢族长意下如何?”
卢祖安心中一呆,然后心中狂喜。正如孔颖达所言,卢鸿若说此时才学成就,隐隐已经自成一家。只是世人习俗,任何行当都要讲个出身流派。经学一脉,总须有名师传承,才能为世人推崇。卢鸿此时虽然也有些名气,只是他并无名师可承,将来出道,难免有人会说他是旁门左道,非是儒学正统。
这孔颖达若说学问精深,比之郑家三老及崔三醉等人,也不见得便高明到哪里去。但孔颖达少年成名,又久于官府中任职,比之三老等在野的身份大不相同。他此时就任为国子祭酒,更主编了《五经正义》这等巨典。卢鸿若拜他为师,日后论及学业出身,自然是正得没有办法再正了。
想到此节,卢祖安更不迟疑,说道:“孔大人谬赞了。卢鸿虽然有些小小聪明,真实的学问上,也只不过是略窥门径罢了。若能得大人青眼,收在门下,是他的运气。就算是卢家,也是侥天之幸,门上有光了。”说罢,就命卢鸿上前,先行拜过。
卢祖安的心思,卢鸿自己当然也清清楚楚。孔颖达的身份地位,不须更说;这几日见孔颖达的言行气度,卢鸿也是深有好感。孔颖达收自己为学生,除了喜爱自己才学外,也未尝不是存了爱护提携之意。不管从哪方面说来,拜了这个老师,于自己确实是大有好处。
卢鸿上前,再施大礼,口称拜见恩师。孔颖达颇为高兴,呵呵笑着受了礼。此时只是将事定下来,孔颖达收卢鸿为弟子,自然不能如此草草成事。卢祖安征得孔颖达同意,便在明日经会结束时,宣布此事,并行正式的拜师之礼。
第二天,就是整个范阳经会的最后一天了。
在经坛上,孔颖达作为最后一名讲经人,并没有如前几天一般就某一经义进行阐述。他所讲解的,却是自古以来儒学发展的脉络与历程。在讲经的结尾,孔颖达提出的,是对儒学及儒生本质的思考。
什么是儒学?
我们应该要什么样的儒学?
一生为儒,皓首穷经,我们为的又是什么呢?
当孔颖达结束他的讲经后,坛上坛下,众人都露出一幅深思的表情。
最后,孔颖达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此次范阳经会于光耀儒学、发扬经义,尤其是在树立儒学形象,扩大影响方面,极为成功,更堪称民间经会典范。自己回转长安之,准备上奏朝庭,以求旌表。使范阳经会成为一个长期存在、定期举行的经学胜事。
第二件事是,自己回转长安后,也准备借鉴范阳经会的形式,在长安举办经会及经辩,以推动儒学的发展,培养新进人才。
第三件事是,自己决定收卢鸿为弟子。
前两件事,众人虽然也颇为惊喜,但也都在情理之中。这第三件事宣布后,却是另人颇为意外。尤其是郑家三老及崔三醉,他们本来就对卢鸿十分喜爱,只是因有辈份相碍,相互交往得熟了,反倒是不好收卢鸿为弟子。不想让孔颖达捡了这个便宜,自然要腹诽几句了。
之后便是卢鸿的拜师仪式。卢鸿由三位本族先辈,以如意带引至坛上,恭恭敬敬将拜师帖呈上,按礼仪问答之后,由孔颖达带领,向孔子牌位跪拜三次,上香行礼。而后,又拜见了师傅,并呈上束修。
孔颖达显是极为高兴,行罢礼,师傅也是要给弟子礼物的。只见孔颖达由下人手中取过一件书函来,郑重其事地对卢鸿说:“老夫自少年就学,得蒙恩师昌亭先生不弃,传道授业,许以衣钵。此函中,便是当日先师所赠《易经》二卷。今日老夫便将此书传赠于你。先贤流传,切勿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