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江荼蘼亲爹江鹤汀生日。
早上七点,从火车站出来,江荼蘼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咔咔作响,似乎在冲身体的主人发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以奇怪姿势蜷缩的怒气,脖子和肩膀也有不同程度的酸痛,像是对骨头同僚的附和。
他揉揉肩颈,从过来接亲朋好友的人群里挤出去,出了大门,外面就是熟悉的天地。
柏油马路、陈旧的护栏,凤凰花树远远近近栽了许多,花期才过,枝头翠绿的叶子里还夹杂着零星的红色花朵。
过马路再走几十米有一个集市,从门口开始就是吆喝叫卖的摊位,那几个熟悉的早点摊子仍在原处,蒸笼里冒出的水汽和掩不住的豆浆香味与从前别无二致,只不过经营的人从原先的大爷大妈变成了姑娘小伙。
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镇,置身于熟悉的环境,江荼蘼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离开这些年的变化,然而洋溢在心头的亲近感却未减半分。
小时候总向往远方,长大后,家才是远方。
江荼蘼颠了颠肩上的背包,到早点摊子上买了两个豆沙包一杯豆浆,边吃边往家走。
这个时间,二伯家的早餐一定做好了,不过他不一定知道江荼蘼早上回来,可能没做他的份,还是随便吃点什么垫垫的好。
这次聚餐还是在二伯家里,由二伯掌厨,菜色已经定下来了,中午吃火锅,晚上再吃大餐。由此看来,二伯早上应该会做点清淡的食物,比如清粥配小炒、清汤米线之类的。
江荼蘼吸溜一下口水,三两口吃掉最后半个包子,又把豆浆也喝完,将纸盒塑料袋一起扔进垃圾桶,才走进小区大门。
小区仍是那个小区,草坪一半绿一半黄,花圃里长满了狗尾巴草。树荫遮天蔽日的大榕树底下坐着乘凉的老老少少,几只油光水滑的胖橘猫、狸花猫和短腿柯基卧在树根处打盹。
小区里的人和猫猫狗狗大都认得江荼蘼,于是走到哪里都有人招呼他。他一一回过去,经过榕树下时,还撸了一把胖橘的脑袋,胖橘抬头瞅他一眼,抖抖耳朵,恩赐似的在他手心蹭了蹭。
“哥——”
温柔的声音从身前响起,江荼蘼抱着又重了几斤的胖橘猫起身,就见树荫外的阳光下,一位披着粉红薄纱外套的漂亮姑娘朝他小跑过来。
漂亮姑娘眉眼秀丽,气质温婉,一路跑来跑得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都红润了一些,有点气喘地仰头去看江荼蘼,伸手要接他肩上的包。
“就你这小胳膊肘子还帮我拿包呢,我自己来吧。”轻轻拍开她的手,江荼蘼把背包往上颠了一下,顺势勾住她的肩膀,慢悠悠走向不远处的居民楼。
这小姑娘是他的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叫江花事。兄妹俩的名字出自一句词,“开到荼靡花事了”,由于不是什么好寓意,两人从小就为改名的事跟父母斗智斗勇,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只会被江爸江妈随手镇压。改名?不存在的。
江花事今年刚上大一,就在南省的省会城市上学,离家就五站路远,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呆个一天半。这次江爸的生日,正好赶上她没课的周二,连请假都不需要,这就是学校离家近的好处。
“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江花事把哥哥的手扒下来挽住,“你要是能多待几天,那我也多请两天假陪你。”
“你哥我工作呢,标准打工人,周末都要加班,只能请两天的假,还有一天半在路上。”江荼蘼乐呵呵地道,他把自己的处境说得很糟,语气却很欢脱,就像无忧无虑,毫无烦恼,“所以我晚上吃完饭就得走了,你也好好学习,不许学你不争气的哥哥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知不知道?”
江花事莞尔一笑:“哥,我的成绩还需要你担心啊?我都跟爸妈说好了,以后就往学者的路子走,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尽量考博士,反正就是一直深造下去,完成我活到老,学到老的目标。”
“你有自己的规划就好。”江荼蘼高兴地揉揉她的头发。
江家在三楼,对面就是二伯江白元的家,两家门上贴着字迹如出一辙的歪扭的对联,而同样字迹的对联,楼下江白鹿大伯家也有一副。它们出自对古代文化爱得深沉的大伯母之手。
虽然不好看,但却是大伯母的一片心意,而且是每年一份的江家特供心意,大家都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