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公主当年确育有一子,死胎」
几天之后,当底下人四处打探到的消息被摆到桌上,厉无归脸都麻了。
时间,地点,甚至于其中的许多细节,都和拓跋烈告诉他的一模一样,由不得厉无归不信。
在厉无归犹豫的这几天里,拓跋烈几次相邀,厉无归都没去,直到最近一次,拓跋烈那边派人传话来说,若是再不见,那边即刻就要启程返回北池了。
据拓跋烈说,他此次悄悄来南周,一是为了说服厉无归,二是为了巡查自己在南周的生意。拓跋烈似乎对赚钱很感兴趣,在南周有不少产业,包括京城里那家万春楼,其实也是拓跋烈出钱开的,如今该看的生意都看完了,连州已是最后一处,不论厉无归最后是否选择跟他回北池,他都得尽快回去了。
几番推拒之下,那枚刻着“戎”字的双鱼配,最终还是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被摆到了厉无归桌上。
兹事体大,厉无归不敢将拓跋烈告诉他的事情随意外传,接连几日都闷在屋里琢磨,茶不思饭不想,琢磨累了就睡,睡醒了再继续琢磨,弄得云意欢以为他生了什么奇怪的病,急慌慌拎着药箱就要往里闯,却被晏柳及时拦住。
有好几天了,晏柳一直守在厉无归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直到拓跋烈将要启程返回北池的消息,被传了过来。
晏柳出身低微,为人向来没什么归属感。对于他来说,厉无归在哪里,哪里便是他的家,所以他其实并不太在意厉无归会去哪,横竖无论厉无归是留在南周,还是跟拓跋烈去北池,他都跟着便是了。
所以从某方面来说,晏柳其实不太理解厉无归在纠结什么。
在他看来,厉无归如今该琢磨的,并非是什么身世,而是拓跋烈是否怀揣善意。血亲二字,从来都不是不能彼此戕害的理由,若拓跋烈有心对他们不利,那么,即便厉无归的生母真是北池那位新乐公主,此去北池,也是凶多吉少,更别提拓跋烈万一是在撒谎。
至于厉无归心里想的那些……
什么过往一切着实可笑,前路蒙尘之类,实在是很没必要。
前头说了,晏柳自认自己从来都不算什么好人,旁人所谓的什么正义,道义,家国情怀,于他而言不过尔尔,他想要做并一直都正在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心里在意的人,比如元熙,比如厉无归。
也是因此,晏柳才时常觉得自嘲,因为他很搞不懂,为什么像厉无归这样一个纯粹的,心里尚且憧憬着许多大义的“好人”,最后竟会看上他,还叫他不要总是妄自菲薄。
除了厉无归,还有被他平日表现所蒙蔽的另外一些人,也是一口一句“晏大人很好”的夸他,总是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比如……比如鹂娘。
明明被他害得差点死了,却还愿意亲近他,真是想不通。
为什么就不能像京城中大半百姓那样,大声骂他呢?或许京城百姓对他的评价才是对的,他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仗势欺人的混蛋,他什么都能背叛,什么都能舍弃。
多挨两句骂,夜里睡着的时候,就能少梦见几个死在刑部大牢里的人了……
日头渐高,拓跋烈的书信已经被送进屋里。晏柳站在门外,安静等着厉无归的回复,思绪飘了老远。
“吱嘎——”
一声令人牙颤的开门声,将晏柳从胡思乱想中拉回了现实。晏柳抬起头来,看见厉无归一手捏着双鱼配,一手攥着拓跋烈邀请相见的书信,满身酒味,下巴上挂着两道浅浅的伤口,显然是方才临时刮的胡子,结果却因为手抖,不当心伤了皮肉。
晏柳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浓烈酒味乍一窜进鼻腔,便本能皱起眉,目光越过厉无归,朝厉无归身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