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玼兮……，……翟也。鬒发如云，不屑……”
……
“哎哟！刚是谁打的小爷！没看小爷这睡的正香呢么！长眼睛了没！非得等小爷把你那眼睛给挖……哎哟，爹，您老安。”
半梦半醒间被根竹条给抽醒，厉无归火冒三丈，原地蹦起八丈高，恨不能把打扰他睡觉那人一脚踹成个残废，哪料腿抬到一半，却被站在他面前的厉老爹给吓住，老老实实守起了规矩。
厉老爹手持竹条，大马金刀地往厉无归面前一站，恨铁不成钢，“老子安不了！老子看见你就来气！你看你这一大早都干啥了？军师让你记阵法，你却跑到树荫底下偷懒睡觉！睡就睡吧，你做梦你还哼曲儿！哼，成天净哼这些不着调的曲儿，估计也没做啥好梦！”
“爹，那不是什么不着调的小曲儿，那是《诗经》，再说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做梦梦见什么吗……”
厉无归有老大的“起床气”，此时忽然被抽醒，他只觉自己脑瓜仁一抽一抽的疼，想起梦里那块没吃完的栗子糕，心里有气儿没处撒，只敢小声嘟囔。
“再说这些破阵有啥可记的，记得再多不也是纸上谈兵么？爹，您要是真想教我东西，倒不如让我多陪您上两次战场，这打仗啊，就是一回生二回熟，打得多了自然就会了，还是得实践……”
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下。
厉老爹一脚踩在矮凳上，破口大骂，“实你大爷！老子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说你今年都十八了，除了耍刀之外，你还会干啥？还上战场？我呸！战场上瞬息万变，是给你过家家练手的地方吗？你丫几条命啊？”
厉无归听见亲爹这么说自己，顿时就有点不服气，一时间觉也不想睡了，礼也不乐意守了，梗着脖子高声嚷嚷道：“我说老头，你好歹讲点理行么！谁说我是去过家家酒的了？别的不说，上回我随你出征，是不是帮你打胜仗了？你得服老啊，你得承认我比你有天赋啊！我打仗靠的是随机应变，不是背阵法！”
“那、那也是你侥幸赢的，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老子是你爹，老子让你多学是为了你好，别成天翘个尾巴晃来晃去的，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呐？知不知道天外有天？”
“知道，解释过来就是你外有我。”
“……丫小兔崽子，今天老子要是不打断你一条腿，你就是我爹！”
“谁稀罕当你爹？你愿意当小兔崽子，我还不愿意当老兔子呢，回见吧您呐……！我不和你瞎扯，时辰到了，我要去定南侯那儿听先生扯去了！”
厉无归一边说着，一边支使身边小厮收拾书本，屁股着火似的跑出了门。
唉，他这个爹呀，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揠苗助长，一天十二个时辰，抛开吃饭睡觉，有八个时辰是在催他念书，练武，一点空余的时间都不给他留，害他隔三差五就得挨顿揍。
烟花三月，老树抽新芽。因为昨夜里新下过雨，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青草混着泥巴的味道，十分提神。
厉无归跑出了将军府，背着手，脚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走上了街，往定南侯府的方向走去，身旁跟着提书的小厮。
定南侯是个好友遍天下的人，家中藏书无数，又有学问，所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商量来商量去，都表示希望定南侯能在他自己家里办个族学，也好让各家小辈们有个学习的地儿，不用跟那些一门心思考科举的穷式子们挤在一起。定南侯考虑了一阵子，觉得这是好事，便腆着老脸请来当朝有名的大儒，在自家后院办起了“学堂”。
于是顺理成章的，厉无归也被厉老爹塞进了定南侯家的族学。
穿过吆喝声四起的两条街，厉无归手里多了两块烧饼，一包桃酥，一只烧鸡，还有一坛酒。
路边卖吃食的小贩们见厉无归走路姿势不对，故意扬声调侃他，“哟，少将军今天又挨揍了么？挨了几下啊？”
厉无归咬着烧饼，把眼睛一瞪，“不用你们管！还有你，老刘！安心卖你的饼去吧！”
噗嗤一声，身旁提书的小厮被逗笑，肩膀一颤一颤的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