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暂居养伤的宫殿,自然以清幽宜人为主,百里之内不得喧哗,不得纵马,非帝王亲卫不得私自携带兵器。
从厉王养伤的宫殿一路往外延伸,宫道上俱是一派肃穆宁静,遑论此时此刻、早已屏退了所有宫人的内殿。
故而,当小鲛人那声软软糯糯的“哥哥”传入厉王耳中时,可谓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虞脉脉被男人幽深的目光盯得胆怯,下意识松开了胳膊,踉跄地后退一步。
可下一瞬,她又鼓起勇气,挨过去慢慢抱紧了,软乎乎道:“你是哥哥。”
厉王一时长眉拧紧,垂眸神色不明地盯着小姑娘,道:“孤生平头一回见你,如何是你兄长?”
“不是第一回……”虞脉脉疑惑地歪着脑袋。
她苦恼地蹙着细细的眉,琢磨了一会儿,忽而好似想起了什么,认真地解释:“因为哥哥不记得我,才如此说。”
“哦?”厉王低低应了一声,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若照帝王平日里唯我独尊的性子,自然不会同几岁小儿多费口舌,然而此刻,男人狭长的眸子注视着小姑娘圆圆的黑眸,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缓声道:
“许是孤有些健忘。你既如此笃定,不若证明给孤看看?”
“咦?哥哥信我么?”虞脉脉闻言怯生生地指了指自己,见男人并未反驳,方欣喜得眉开眼笑。
小姑娘娇憨可人的脸上顿时漾出两汪小巧的梨涡,深得引人瞩目。
厉王却只扫了一眼,沉默地等待。
虞脉脉便知男人是答应了。
她松开搂着厉王的手,缓慢退后一步,感觉勉强能站稳了,方腾出一只小手,将袖子往上撸,一直到露出小胳膊上一块花苞形状的印记,才努力举起来,道:
“这是胎记,阿娘说,哥哥同我一样,有一个。”
厉王瞥了一眼,微微挑眉。
邵鹤倒是真有个胎记,可惜并非花苞,而是秦太妃为了报复陈太后,手动给他烙的,并不如何好看。
但厉王并未直接反驳,只道:“若真是兄妹,孤缘何认不得你模样?”
虞脉脉愣了一下,想了想,抬起手搭在自己乌黑的发髻上,轻轻拍了拍,唤道:“哥哥看我。”
厉王依言,垂首望去。
小孩便以手按着自己的小脑袋,掌心朝下,缓慢地往前平移,直到手指触到厉王玄色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方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道:
“脉脉现在有哥哥的腿这么高,可是,脉脉小时候,哥哥在家时,脉脉只有哥哥的膝盖那么高。我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哥哥自然不认得我。”
“还有,”小孩用细软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道,“我长大了,周爷爷说我不像阿娘,所以哥哥认不出我,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