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广陵王起身后才发现竟是日上三竿,过了早膳的时辰。再往身侧去看,只见白发雪肤的仙人侧躺在自己身畔,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睡的极香甜,被吮吻成艳色的唇瓣微微张着一些,让人不由得回想起昨夜接吻时的感觉。

    他昨夜甚是小心,除非情难自抑,并未在史子渺身上留下痕迹,倒是他自己身上有许多对方留下的抓痕,不过史子渺并未留指甲,因此也只是些红印子,想必很快就会消退。

    这样想来,昨夜竟是如梦境一般,若非仙人还在身畔安眠,那就真的成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了。

    说来也怪,史君是哪里寻到这样多的故事,自己年幼时,每每睡前都要听一个才肯入睡,即便偶尔不凑巧,听过那不重样的故事也不知凡几了。

    广陵王心中一时间无限柔软,轻轻起身下榻,又给史子渺掖了掖薄被,却在此时看到枕边一点莹莹碧色,心中狂跳不已。急忙伸手捡了,佯装无事的走到屏风后更衣,出门后面吩咐了侍女照顾史子渺的起居饮食,便急匆匆的去找阿婵。

    “楼主,有何吩咐?”

    阿婵一早就起来练武,找到的时候身旁围了好些个侍女,她分开人群,走过来询问。

    广陵王自是直接带人走了,让围拢的人都去各忙各的。

    “此事务必悄悄去做,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要做一只玉佩韘”,广陵王不敢把仙家触器给珠宝铺子,只能带着阿婵去了书房,细细拓印了玉环上的纹路,又给了两个尺寸,“配韘不急着要,多加钱,这两日务必将玉环赶制出来。”

    阿婵见他郑重,不由得也严肃起来,“收到,楼主,我现在就去。”

    说罢细细装好了拓本,领了银钱就出门了。

    等阿婵走得远了,广陵王才觉得心跳在此时才稍稍平复下来,手中攥紧着那枚玉环。

    他不是不知好赖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左慈助他修行,谆谆教导,他自然有所感念,可这枚玉环却是超出他底线的存在。

    并非是因为他自己娇纵,吃不得苦,或者喜好玩乐安逸,而是因为这代表一种控制,代表他明明不愿,还是屈从于左慈。

    两人的位置并不是平等,或者说甚至无法对等。不是师徒之间的敬与严,而是一方将另一方捏再手心里。

    他受左慈宠爱,固然是被他捧在掌上,高高举起,但却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得顺遂自己心意。

    从念什么书,学习怎样的技艺,乃至于该穿些什么,几时用膳,都在自己师尊的的安排之下。

    广陵王知道,取下玉环什么都解决不了,自己照样不能违逆左慈,照样是听他话的乖宝宝,娇娇儿,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缠绕着他的颈项,另一头攥在师尊手里。

    他喜欢,或者说,爱左慈吗?

    尽管感情并不纯粹,但毫无疑问是爱的。正是因为爱,所以才格外不能容忍对方带来的负面情绪。更不接受自己始终不能被人看在眼里。

    若左慈知道了他背地里偷梁换柱,取了玉环,想必是要恼怒的,但广陵王此刻心中全然是触犯禁忌带来的快意。

    越是拘束,便越想要挣脱,物极必反,正是这样的道理。

    广陵王每每想到此事,心中便郁结不通,好在平日诸事繁忙,倒也顾不上多愁善感。

    今日京中各寺鸣钟三万下,苦了天生耳力殊异的阿婵,只得用棉花塞了耳朵跑前跑后。

    各大珠宝铺子和首饰店均在营业,可恰巧能拿出可以冰透轻水的碧玉料子的,真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