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明亮的目光、这样真诚的声音,寒阳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徒儿本就一直心悦于他,他为何还要用这样拙劣的话术去求证呢,不过是十多岁的稚嫩少女,最是动心动情的年纪,他只要陪在她身边,等待她一点点明了自己的心意,终有一日,修成正果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师父?”
清亮的声音打断寒阳的思绪,他回过神,见到云铮月正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透着一丝催促和疑惑,他微微一笑,舀起一勺汤水喂过去。
“咳咳——”
门外,传来男子虚弱的咳嗽和滚轮在地面转动的声响。
云铮月停下动作,抬眸远望,只见一个单薄青衫的男子费力的转动着轮椅的木轮子,正往房中行去,却被浅浅的门槛硌了底轮,一个震荡,便连人带椅一同倾倒下来,眼看就要砸在地上。
云铮月抬手,透明的法术波动仿佛一股纤细水流飞出,瞬时止住了男子下坠的趋势,又送回到椅子上。
寒阳脸色陡然一沉,徒弟方才突破,不巩固修为,反倒为了他人轻易运气施法,而且这个人还是娄玉衡。
娄玉衡,他整日瘫在床上,怎么还有气力借轮椅行动。
“多谢云道友相助。”娄玉衡张了张口,苍白的唇色与毫无血色的肌肤几乎难分彼此。
云铮月蹙眉:“师父说我已经睡了半月,怎么你还是如此虚弱,没有半点好转吗?”
她说着就要从榻上起身,寒阳想阻止她的动作,奈何两手拿着碗勺,竟一时没来得及脱开,只能靠嘴巴喊道:“铮月,你不能乱动。”
“师父,我旧伤已无大碍,也不是瓷娃娃,突破进阶用不着静养。”云铮月一边回道一边跳下床,未着鞋袜,赤着脚就跑向娄玉衡,拉起他的手腕,注入灵力,仔细探查体内状况。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至于寒阳也呆愣了片刻,待醒神后不禁黑了脸。
娄玉衡咳了两声,借着咳嗽的动作不着痕迹的错开手臂,打断云铮月的法术,道:“斩灵刀下尽是一片狼藉,玉衡如今已是凡人,云道友不必再看了。”
“你别急,我说过会帮你再塑灵根,就不会食言。”云铮月安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养好身体,我方才并未发现你体内有脏器衰竭,反倒觉得恢复的不错,可是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儿还有暗伤?”
娄玉衡道:“我本为修士,失去修为后难以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又天生病弱,比不上健康的凡人也属正常。”
云铮月道:“师父不是请了一个少年照顾你吗,难道他不尽心?”
“怎么会呢。”娄玉衡虚弱笑道:“寒阳真君用心良苦,为了让玉衡早日习惯凡间事,刻意嘱咐小叶多在饮食行动上锻炼在下,玉衡感激不尽。”
他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寒阳,面上的笑更加真诚也更加虚弱无力。
寒阳:……
什么是“在饮食行动上锻炼”?云铮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师父是十分讨厌娄玉衡的,留他在此已是不易,请了一个小厮照顾起居并不像师父会为娄玉衡做的事,如果说命令小厮苛待于他,倒是合理许多。
她不怨寒阳,师父不趁她昏迷杀了娄玉衡就是仁至义尽了,倒是娄玉衡,身世悲凉,与亲父兄长有解不开的仇恨,如今又被废尽修为、逐出师门,在这偏远的小镇子继续受苦,好歹也是她高高在上的师尊,堂堂仙界首座,怎么能沦落至此。
云铮月抿唇,面上闪过一丝动容。
娄玉衡轻轻一笑,清瘦的面庞显出几分病弱之美:“还没来得及恭喜云道友进阶,只可惜玉衡丹田凋零,看不出云道友现在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