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正琢磨着那个鬼脸是什么意思,这头儿强大哥又招呼她赶紧坐下休息。强老爷子也跟着瞎掺和,指挥着自己的妻子快点给未来的儿媳妇倒杯热水解渴,只见他那对眼珠子不停地在华英身上转悠,神情是越看越满意。而养母玉芬,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当初到自己家里送戒指的可怜姿态,变得浑身上下都劲儿劲儿的,眼神里尽是不满,倒一杯水也是不情不愿,那骨子里的咬牙切齿都快把电暖水瓶砸出声音来,不禁叫人脊背直冒冷汗。
“怎么样啊?这一路过来很辛苦吧?”强老爷子关切的问道。
“没有没有,这一路上都挺好的。有强大哥照料着,还遇到了好些好心人,还算顺心。”华英懂事地说道。
“那就好啊。以后我们家强儿就拜托你啦。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好,就是我们老人最大的安慰了。”看来这强老爷子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可怕,对自己的养子竟还有几分情谊。
一旁,强大哥正忙着给华英煮泡面当宵夜。这是华英第一次见到泡面这种东西,小小的、四四方方的一片,下到水里竟然神奇般的散发出美妙的香味,直叫人忍不住流口水。
许久不发话的养母玉芬终于开口了,“没见过吧?这可是泡面,城里才有的东西!就这东西我们天天吃还嫌它不健康呢。强儿也真不懂事。冰箱里那么多东西非得煮泡面。”说着嘴角不禁上扬了,“对了,冰箱啊,就是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我猜你也没见过吧。以后啊,可得好好学着了,城里的新鲜东西可多着呢。可不比你在村里。”
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傲慢的准婆婆,华英很难将她跟那天那个来家里提亲的卑微的老人划上等号。
这玉芬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善人。人人都说她心眼儿好,心肠软。就连华英自己的母亲卢婆婆在她去城里的前一夜还跟她说,遇上这样的婆婆,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但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天她的那滴泪水究竟是真是假?不禁让自己对未来的日子有了几分担忧。这位老人为何对自己不甚喜欢,自己也无从知道,只能让时间来告诉她答案了。
强大哥做事倒是周密,他不但煮了华英的泡面,还给自己的养父母也煮了健康挂面,在里面加上了鸡蛋和青菜,并且首先盛给了自己的养母。“妈,你就别难为华英了,华英从小到大也没出过龙楼村,哪知道这些东西啊?再说了,她这么冰雪聪明,没两天就都学会了呢。您就放心吧。”养母这才放下高挑的眉毛,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吃过宵夜,本以为一天的辛苦终于可以落下帷幕了。谁知养母又发话了,“你们虽然定了亲,可毕竟还没有结婚,睡在一起成何体统?今晚你就委屈一点,跟阿芳一起睡吧。”
阿芳?对了,就是强大哥的那个妹妹,刚才她可是不太欢迎自己的样子,今晚要跟她一起睡,看来有苦头可以吃了。不过,华英本来也是个保守的姑娘,就算养母不发话,自己也不会厚着脸皮跟强大哥挤在一起。少女的矜持和自尊她都有,放在那个年代,女人的清白是多么的重要。
这强大哥在城里的房子,哦不,应该是强老爷子在城里的房子其实并不大。一共只有20平米,一个客厅,一间主卧,一个卫生间,就连厨房也是跟客厅连在一起的。这一家四口人以前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呢?原来强大哥常年睡在客厅。而养父母和妹妹睡在主卧,中间拉一条帘子隔开,就这么度过了许多年。直到强老爷子退休回老家。强大哥还是保留着睡客厅的习惯。而这一切华英并不知道,只能在脑海里默默地猜测,这一家人该如何挤在这一套小小的房子里?
“你们让我跟她一起睡?我的房间本来就很挤了,好不好?”只见养母前脚刚从房间里出来,强大哥的妹妹阿芳就在后面跟着嘟囔着,两片薄薄的红唇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你嫂子刚从农村过来,怎么说也是客人,你怎么对待客人的?”阿芳不情愿地白了华英一眼。看都没看自己的母亲,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睡一个晚上吗?我看她能有多少能耐。”
华英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她只是从小娇生惯养坏了罢了。
华英说道,“没关系的,伯母。妹妹明天还要上学吧,我打扰她休息也不好。要不这样吧,我就在房间的地板上打地铺,将就将就,您看行吗?”
养母见她识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反过来说道:“这怎么行呢?咱们家也不至于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你就跟阿芳睡,她床大着呢。”
这晚,华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自己蜷缩在床的边缘,稍微动一下,都能惹来里面那位大小姐不满的声音。可自己从小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这点苦算不了什么。华英很快便进入了梦乡。那位大小姐在旁边嘟囔着什么,自己一个字儿也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第二天一早,华英就被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惊醒,还以为是天塌下来了呢,一看才知道是大小姐阿芳起来洗漱,被卫生间里的一只蟑螂吓坏了。只见阿芳嘴角还留着刷牙一半剩下的泡泡,握着口牙杯,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看着昨天还趾高气昂、嚣扬跋扈的阿芳,今天竟然在一只小小的蟑螂面前这般无助,华英不禁发出苦笑。在农村生活了这么多年,区区一只蟑螂算得了什么?就算是遇到大老鼠,自己也是手到擒来。
只见华英不慌不忙,脱下脚底的拖鞋一个箭步上去,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刚才那窜来窜去的蟑螂已经僵在了地上不能动弹。华英小心地清理着蟑螂的”遗体“,那可怕的小东西,终于在阿芳眼前消失。
阿芳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你倒是挺有能耐的嘛!“语气里显然比昨天少了许多的尖刺,多了几分的温和。
“你想扎头发吗?“华英不慌不忙的问道。”你说什么?“其实,这阿芳从小到大都没留过长发。就因为母亲玉芬是个小姐出身,从来都是别人帮她梳头发,没有她帮别人梳头发。女儿阿芳的头发,她自然也不会梳。所以纵然阿芳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直发,也只能常年顶着个蘑菇头。
“你过来,“华英把阿芳往自己身边一拢,熟练地在阿芳这头短发上编起了辫子。不一会儿功夫,这一头普普通通的蘑菇头就变成了漂亮的编发。原先少女的俏皮多了几分甜美和乖巧。
”可以呀,原来你还有这一手。“阿芳的心里对这个嫂子开始有了改观。也许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是个老土的农村人。就算是农村人,嫂子应该也是个有品位的农村人。
那天,阿芳的发型在学校大受欢迎,有好些女生直向她讨教:这样的漂亮的编发是如何编出来的?阿芳心里得意扬扬,心想着,来个村里的嫂子也并不是坏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