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手里的手电筒一晃一晃,从一闪一闪的白光中,李秋喜无意中看见被雨水打湿的白墙,一片红字,有四个她认的最清楚,玖玖玖六玖零玖。
那是她大姨的小时候啊。
李秋喜爸妈经商,没人管她,她从小在大姨家长大,常听大姨给她讲小时候的故事,大姨的小时候,缺吃少穿,天灾不断,不是什么好时候。
李秋喜明明记得自己跟一群富二代狐朋狗友飙直升机,结果她的飞行器撞鸟,机毁人亡。
如果说她九死一生落入横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当时她亲眼见到下面山石林立,说她死不了,鬼都不信!
所以此地的“玖玖玖六玖零玖”,绝不是年代戏。
跟着手电筒的光往前跑,这一跑,她才看出,自己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浑身上下总是欠那么点力气,完全不像校队选手的李秋喜。
这一把羡煞天下女人的蜂腰翘臀丰胸窄肩纤手细脚,柔滑细腻的皮肤……整容师实在不能赠送太多。
一万个小星星在李秋喜眼前飞呀飞,狐狸精,十五六岁,小媳妇,周地主,一九六零,这些关键词是不是足以证明她重生了?
特么的,她就这么蒙头转向的重生了?重生了,了!
算了,既来之,则跑之,不能等死之,尽力跑吧。
跟随着一群人直冲到山坡上,李秋喜总算能停下来喘口气。
她这么一气狂喘,突然发觉进气没有出气多,脑袋里氧气像被抽空了似的,疼痛欲裂,前情今世的记忆,像坡下洪水一样,汹涌而来。
她扶着身边的大石坐下去,头疼多少缓解了些,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这一世,她仍是李秋喜,不过她是周地主家的童养媳,可怜见儿的小媳妇儿,五岁被卖进周家,她那个小丈夫在她刚进门的第三年得了一场病,死了,享年十岁。
李秋喜今年十六岁,虽是情窦盛开的年纪,但是她还真没对谁动过心。
她被绑到街头,扔在草窝子里,生生饿了两天,晕了过去,而她犯下的“罪过”,不过就是给邻居,一个十三岁的傻小子缝了衣裳。
傻小子家穷,爹娘身体常年拖着病,俩人挣的顶半个人的工分,吃喝都成问题。
可是傻小子心眼好,见了李秋喜推不上坡的车,他总能默默地在后面帮她推一把;拎不动的水,他跑过去帮她拎一下;扛不起的柴,他奔过帮她来抬一抬……不怕别人指指点点,不顾自家爹娘阻拦。
甲王镇上不缺傻小子,医疗手断巨低的六零年代,烧坏脑子的、先天脑积水的傻孩子大街上多的是,这个傻小子却不像其他跟着精孩子凑热闹的傻孩子一样,见着她见不着她都唱:小寡妇,没人疼,抱个枕头睡炕头……
傻小子四五岁的智商,整天在外面淘气,撕坏了唯一的一件囫囵衣裳,回家非得挨顿好打,大滴眼泪往下滚,扭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角不敢进家。
傻小子哭的伤心,叫李秋喜见着了,当然不能不管,她就把这孩子领到土墙后面,扒了他的衣裳给缝补,缝好的衣服还没套到身上,被人发现,当场揪了出来,然后就出现在晕倒草窝后,清醒过来被全村人指着鼻子骂的一幕。
李秋喜倚着石头叹了口气,哎,不论什么年代,都有好人难做的憋屈事。
砰棱!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