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歌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已经听出了这是让他们滚蛋的意思,齐刷刷地把眼神投向了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从进门起就沉着脸,众人看向她,她却把目光投向了寒川。
这没有血缘的祖孙俩视线在这一片屏息静默中交汇,那看似无所触动的眼神,都是温情的。
她最后深深看了寒川一眼,伸出她那苍老的手,摸了摸青年的头发:“孩子,水西永远有你的家。”
叶青臣一脸迷茫:“阿母,您在说什么——水西本来就是寒川大哥的家啊。”
叶老夫人没有解释,一把抓住了叶青臣的手,不顾他略微的挣扎,把他抓到了自己身侧来。
她留下这样一句话,而后傲然站起身来,本因年迈而佝偻的身体被她挺得笔直,神情矜持而高贵,重新成了掌管宣慰府四十年的女主人。
她微微向赵长歌欠身,不卑不亢:“永乐公主殿下,老身告退。”
说罢,她谁也没看,站起身来一挥手,示意其他人跟上,而后紧紧抓着一步三回头的叶青臣,毫不回顾地走出了屋门。
赵长歌看着叶老夫人带着人绝尘而去,摸了摸鼻子,略微尴尬地叹气:“老夫人恐怕是要记恨我了。”
寒川用无伤的那只胳膊撑起身来倚靠在床头,而后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想表达“不会”,还是想表明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赵长歌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行了一个道家礼:“还未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寒川听到这里,便大概知道叶青臣说自己和黑甲人肉搏的说法是哪里来的了,闻言抬起了手,冷漠做了个“不必谢我”的姿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功劳,也没准备贪这份功。
赵长歌了然地笑了笑:“公子是想说,袭击我们的黑甲人不是你杀得,所以我不必谢您?但是我与公子说句推心置腹的话——这件事,最好还是公子认下来,能省去很多麻烦。”
寒川微微回过头,面色沉然地盯着赵长歌,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说来惭愧,黑甲人袭来的时候,烟瘴弥漫,我和黎朝王子黎承祚匆忙之间不能视物,慌乱之下先后冲出屋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人撂倒了。不过我比黎朝王子稍微幸运一点——我倒下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意识,我隐约感到,除了黑甲人和我们四人,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
赵长歌毫无羞愧感地承认了自己是个累赘的事实。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取出一方叠好的布卷放在寒川身边——那布卷艳红如血,正是那块被做成了裹婴布的安南国宝狌狌绒。
寒川的视线扫过那布卷,眼神微动,抬起眼,复又望向赵长歌。
赵长歌却示意寒川仔细看看那狌狌绒:“此物是三神营将士寻到我等几人时,在公子手中发现的——公子带着水西叶世子在战乱之中匆忙逃命,恐怕没有时间将这么精细的东西戴在身上,恕我大胆猜测,这东西……是在我们所有人都昏迷后,在场的第五个人交给公子的?”
寒川沉默片刻,最终自觉无愧地点了头,嗓子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嗯。”
赵长歌眼神紧了一紧,但是很快又恢复:“敢问公子——您和此人可是旧相识?”
寒川至此终于听懂了赵长歌隐晦的试探——她大约以为寒川和给他狌狌绒的人是一伙的。
思及此,寒川不由冷笑了一声。
“是,旧相识。”